正文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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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高聳的樓房組成一條寬闊熱鬧的街,在街的盡頭拐彎處是一條狹窄的胡同。
兩邊高低不等的平房,地麵班駁殘破的方磚。映入眼簾的除了屋門或半人高的窗戶,剩下的就是每一家門口僅限的地方內堆放著各類雜物:修整房屋留下的斷磚瓦片、豁口的缸盆。也有人家土砌成的方方小小的池子,裏麵種些青菜花草,上麵掛著鳥籠,硬是造出幾份詩情畫意來。
在胡同中間的位置,有一家朝南方向的屋子,很特別。門口,幹淨整潔,窗框和防護欄都是用白漆精心刷拭過的。
推開門是一條東西向的短短走廊鋪著白色瓷磚。西麵靠牆停著輛潔淨如新的摩托車,東麵窗戶下放著張桌子和一個圓凳。北麵相距不遠各有一個門,是兩個獨立的房間,一個是廚房,窗戶對麵的是臥室。在廚房和臥室之間的位置房著一個取暖的火爐,走廊兩邊各按了兩組土暖氣。
臥室的門為了采光和保暖,把門開的很闊,裝了兩層玻璃門。裏麵的牆壁用了鵝黃色,地麵鋪著豔紅的地板,顏色一下子跳躍鮮亮起來,在加上一張寬大的雙人床,罩著潔白的單子,玻璃的寫字桌、玻璃杯子、玻璃筆筒、玻璃燈罩,更使得這些顏色生動透明。
床對麵的電視、VCD打開著,抱在一起的裸體男女正在纏綿。
小米懶散地歪在床上,目光並不是特別注意電視裏麵撩人的畫麵,而是看著別處,或是空空地落著。
他是個孤兒,以前覺得沒什麼,和朋友喝酒聊天,時間很容易打發。可自從買了這兩間地房,心裏感到了悲涼,特別是裝修完住進來後,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夜裏,這屋、這床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要寬都要大,空蕩蕩的,沒有一點生氣。
電視裏兩個肉體重複地扭動著、叫嚷著,樂此不疲,像是要把遊戲永遠做下去。
小米看了一眼門外,陽光絢麗,透過玻璃門溫柔地照進來。他厭倦了碟片的內容,下床關掉,推著摩托車走出家門。
陽光真好,照在身上暖暖的,每一處都透著舒服。
他騎著摩托車慢慢行駛在街上。這裏日複一日熱鬧著,各種叫賣聲、各種車聲混在了一起,熱鬧得有些嘈雜。
摩托車行駛了半個多小時,到了一家華麗而很有氣派的酒店前停下。他安放好車,快步走了進去。
小米是這裏的廚師。
他剛到後廚的休息室,廚師長趙明闖了進來,臉上洋溢著笑容,見了小米打招呼。
“這麼早!”
小米笑笑,拿起了報紙。
“咱們酒店來了幾位服務小姐,長的老漂亮了。”
趙明神神秘秘,眼睛閃著亮光。
“悠著點,別叫嫂子知道了。”
“知道能咋地,大不了休了她。”
趙明有三十幾歲,娶妻生子三、四年了,可這青春心仍不減少年。聽見外麵一陣女孩子的嬉笑,他馬上彈了出去,丟下一句。
“晚上下班,我請你喝酒!”
小米很快聽到趙明“嗵”“嗵”的腳步聲,夾雜著女孩子們的嬌嗔。
隨著第一桌客人的到來,小米的工作也開始了。
廚師是世界上實在而具體的藝術家。隻是一會的工夫就完成了人們視覺、胃覺、感覺的多種“覺”的享受。
廚房就好象一個魔幻的世界,廚師們在這裏盡情施展著各自的魔法,給每一道菜點化為美味佳肴,這才讓人們的胃有了豐富的想象。
小米置身於溢滿菜香的後廚,有序地忙碌著。他一改在家的懶散,一臉的嚴肅陰沉,那神氣顯得認真負責。
淩晨一點多,酒店才忙完。趙明叫上小米,和另外幾個廚師,去街對麵的一家小酒吧喝酒。
進到裏麵,他們才感到時間還早,夜生活剛剛開始。
酒吧不大,到處裝滿了人。喝酒、跳舞、看台上表演,燈光昏暗迷離,閃著曖昧的色彩。
他們穿過人群,來到裏表演台稍遠的位置坐下,早有女招待熱情地恭候了。
趙明點完酒水,精神心情都異常地好。他的這種情緒感染著每一個人,喝著、笑著、說著,先是講講社會、國際大事、又講些小事。跟著,一大杯酒一大杯酒的下肚,聊天的內容、口氣也隨之變化。幾乎每個人都講了幾個半葷半素的小段子,然後就是聊女人。特別是趙明,從容地點上隻煙,喝幹剩下的酒,開口娓娓道來。
“女人是什麼……”
這個時候,不得不承認酒的魔力,它能把男人的神經集中起來,調到一起,能把女人自然地拉進來匹配一起。
那煙火一閃一滅之間,煙霧一升一散之中,最大膽的靈感,用最直接的言語,讓你稍一用心就能聞到女人身體上的溫香。
其他幾個人笑著也隨著講下去,都挺能吹。隻有小米喝了一大杯酒後,就平靜地聽他們講,很少開口。
他三十歲了,曾經有一段不好不壞的戀情,直到他在自己的床上看到了女友和另一個男人的親密時而告終。
女人是什麼,小米不太明白。那個女人背叛了他,他也沒覺得傷心、難過、恨之類的,再後來連想都想不起來了。也許在他極需要時,能想到曾經那個肉體,但她的樣子卻一點記憶也沒有。趙明分析的很簡單,你那是需要不是喜歡。
喜歡又是什麼呢?小米希望自己有這樣的感覺,越是寂寞,這種希望就越強烈。他得喜歡一個女孩,至於對方喜不喜歡他,那到不重要。
他一定得喜歡一個女孩。小米一想就有些瘋,有些癡。
可這女孩在哪呢?別說一個人,就連花鳥蟲魚,小米都使分厭惡。他喜歡的實在太少了。
淩晨三點多,趙明的滔滔不絕變成了結結巴巴,除了小米,其餘幾個都有了幾分醉意。小米應扯著趙明和另外的廚師們相互攙扶著回了酒店。
小米安置好他們出來,騎著摩托車往回趕。雖沒喝多少酒,可頭還是暈暈的。他開的很慢,路過一個轉彎處的迪廳,衝過來一個女孩,上前抓住了他,精疲力竭地喊。
“救命!大哥救命!”
他嚇了一跳清醒了,下車剛要開口罵她,從女孩方向忽地蹦出三個人。他們年紀不大,頭發染的黃黃的,有的紮了條小辮子,拎著酒瓶,嘴上漫罵著,三晃兩晃就跳了過來,一頓拳腳。
小米還沒來得及想就挨了一腳,心裏氣憤,將摩托車扔在一邊,跟他們打了起來。
他身體強壯結實,又高出那三個人許多,力氣也大,沒費什麼勁就撩倒了兩個。另一個看看不好,扭頭跑了。
“謝謝你,大哥!”
女孩上前來感激地鞠了一躬。
小米喘了口氣,沒說什麼,剛想把摩托車扶起來,跑的那個小子帶著四個壯實的男人,手裏拎著木棍衝過來。
“啊----”
女孩尖叫著,驚恐地靠在了小米的身邊。
小米氣的直咬牙,自己稀裏糊塗就碰上了這種事,狠狠地說。
“你快跑!”
推了女孩一下,女孩愣了愣,轉頭跑了。邊跑邊喊。
“救命啊!快來人啊!”
那幾個人毫不畏懼,氣勢洶洶揮舞著家夥上來,小米也玩命一樣和他們打著。
也隻有兩分鍾,小米被對方按在地上。他隻感到頭部胸口一陣裂通,但手裏扔抓住一個人的頭發死死不放。沒過多久,警車聲響徹整個夜空。
“大哥!大哥你醒醒!醒醒!”
他拚命想把眼睛睜開,腦海卻一片漆黑,昏了過去。
一陣劇烈的悸動侵襲到全身,痛苦在昏迷狂亂中折騰。小米似乎看到一些人的影子,虛虛幻幻,飄渺極了。他費了一番力氣也未能看清楚,最後他隻想閉上眼睛睡去。
夜裏,他一下子醒過來,嘴又幹又木。小米掙紮著聽著什麼,一切又變得迷糊了。隨後,又掙紮著去聽,漸漸地,周圍傳來轟鳴聲,還拌著尖嘯。立刻,他感到了一陣劇烈的恐懼,一個又一個猙獰的臉向他壓來……接著,他失去了知覺。
當小米睜開眼睛時,已是兩天後的黃昏。
他看見窗戶開著,玻璃反映出來的一片靜止的夕陽,在遙遠的天空還飄著如棉的雲彩。
他筋疲力盡,頭沉甸甸的,慢慢地又閉上了眼睛。小米非常討厭耳朵裏的聲音,轟轟的、尖尖的,痛苦的幾乎要發瘋。可是他一動也不想動,漸漸地又失去了知覺。
在痛苦裏,幾次折磨地醒過來,終於聽不到討厭的轟鳴聲了,而是有人在呼喚,很多熟悉的聲音在叫他的名字。許多聲音中,一個聽起來羞怯綿軟的喚聲。
“大哥!大哥!”
那是誰!是誰!小米覺得頭痛的十分難受,不能動彈,身體像是在著火,有許多人向他撲來,張牙舞爪。於是,驚恐的一陣陣顫抖。
“大哥!”
那綿軟的喚聲又響起,隨後是一陣溫柔舒適的感覺。
清晨,小米徹底地清醒過來。
他默默地睜開眼睛,接著,所感到的痛苦變成具體的感覺了,感到頭部、身體的笨重。
耳邊傳來細微的聲音,小米想抬起右手去扶正耳裏的助聽器,剛動了動,一陣火灼的疼痛傳來。
他也受傷了,隻好抬起左手。調整完助聽器,才聽清楚那細微的聲音,是有人在外麵走路的腳步聲,這讓他明白過來,記起發生的事。下意識地摸了下胸口,繃帶纏著,裏麵的痛苦有些麻木。
小米動了動腿,陣陣的酸痛,他放心了。
空曠的屋子,隻有他一個人。
小米心裏有些酸楚,使他想起18歲那年夏天的夜裏,救下的那個被劫的女孩。在救女孩時把幾個小混混打傷,有一個給打殘了。後來因為女孩在未露麵,沒有人作證,自己被判了四年刑。而兩隻耳朵的聽力在打鬥中受了傷,以後不得不帶上助聽器。
真是沒心呀!那時候想做英雄,英雄沒做成,反招來一身禍。
現在呢?小米想都想不明白,當時自己怎麼就沒走開,還做了同樣的蠢事!
沒過多久,走進個人來到小米的床前,他看到了一個女孩。
那女孩見他突然睜開眼睛,嚇得驚叫了一聲,結結巴巴地問。
“你,你……。”
“我沒事了。”
小米望著她,很莽撞地盯著女孩的眼睛。
女孩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謝謝你救了我。大哥,謝謝!”
聲音清脆悅耳,極好聽。
“大哥,住院費應該我來拿。可是……”
女孩為難地說。
“可是我剛畢業,工作沒多久……”
聲音怯怯的,隨著兩顆淚珠的滾下,後麵的話聲音小的小米一個字也沒聽見。不過,他猜的出她要說什麼。
“我自己負擔得起。”
小米見女孩抬頭看他一眼,那清澈的眼睛像籠著一層薄薄的月光。頓時,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很怪異的激動。
。。。。。。。
“對不起,我會還的。”
女孩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剝著桔子。
小米注意到她那雙纖細的小手,在黃色的桔皮中間來來去去,真是好看。
在望見女孩裸露在外一點雪白的脖頸,往下是意味無窮的曲線。它悄悄地隆起著,這使她清瘦的身體顯得豐盈了許多。
“大哥,吃桔子。”
女孩遞上剝好的桔子。小米搖搖頭,問起那天的事。
女孩歉意地說,下班回去晚了,路過那裏。
“你認識他們?”
“不認識。”
“你今天不去上班嗎?”
“請假了。”
“我昏睡了幾天?”
“四天。”
女孩感激地望著他。
“你的頭被打了,輕微的腦震蕩。臉……被割了一道口子,縫了十針。可能會留下疤痕。”
小米摸摸臉,上麵疤疤癩癩,都是少年打架留下的。又多了一道,他表情冷漠。
“你胸口紮了一刀……”
女孩眼裏溢滿了淚水。
“離心髒隻差……”
她哭了。
小米怔怔望著女孩一臉的淚水,一臉的悲切。
“你擔心我會被殺死?”
女孩使勁點頭,抽泣著說。
“我會愧疚的……”
小米心底湧上一種溫暖,一種甜蜜。
“你真的擔心?”
女孩又是使勁點著頭。
望著她那楚楚動人美麗的小樣,小米心有些亂。
“你真的擔心?”
女孩認真地望著他,認真地點頭。
“大哥,你是個好人,如果不是你,我就完了……”
她眉目如畫,長的及其精致小巧,小米看得有些呆。
看來,這一刀挨的挺值。
住院期間,女孩主動留下照顧小米,這讓他一連興奮了幾天。
小米逐漸了解到,女孩叫涓子,在一家裝飾公司做設計,隻有二十一歲。
她出生農村,父親早逝,是母親四處打工供完了她的大學。現在家中還有讀高中的弟弟、妹妹。
從她的穿著能看得出來家境的貧寒,洗的發白的牛仔褲,邊邊角角殘破的長袖外衣。
照顧小米的涓子,表現著極大的耐心和溫順,臉上總掛著柔和的笑,兩邊淺淺巧巧的酒窩,把這種笑輕輕溢進細致入微中。
這裏麵包含了很多,感恩、歉疚、客氣、生分的東西。她總是那麼禮貌、那麼和氣、那麼那麼的,就是沒有小米想要的。
小米像是明白,又像是不明白。
不過,對於他,這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米找到了喜歡的感覺。
他太需要去喜歡一個人了,要不然心會空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