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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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曼凝有些煩躁地端起麵前的西瓜汁,嘴唇觸了觸杯沿便又放下。
    對麵的人已經一言不發地坐了約十分鍾,腦子不知飄到什麼地方去了。“幹嗎不說話?”柳曼凝耐不住了,“叫我出來的可是你啊。”
    “哦……”神遊中的林峰終於沒有繼續無視柳曼凝的存在,“好像是……”
    “什麼‘好像是’!”柳曼凝麵露嗔色,“有話快說,我時間寶貴。”
    林峰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的檸檬紅茶液麵上。“我和沈羽晨……分了。”
    柳曼凝再次放下剛剛端起的西瓜汁。
    “……原來如此。”
    “看你的樣子不太對勁,我就知道肯定出了什麼事。”
    林峰幽幽地笑了笑。
    “因為林巒回來了?”柳曼凝猜測。
    林峰不置肯否地又笑了一下。
    “你甩他還是他甩你?”
    林峰輕咬著下唇。“分手是我提的,不過現在……我已經徹底被甩了。”
    柳曼凝聽不明白,“什麼意思?”
    “我突然發現,我們之間不是一把鑰匙開一把鎖的關係。”
    林峰的話有些隱晦,但柳曼凝對此表現出了非凡的悟性。她身子向前湊近林峰,“你跟誰亂來了?林巒嗎?”
    林峰無疑指責柳曼凝的直白。“我們沒做什麼,但感覺……不是假的。”
    柳曼凝點的黑椒牛柳炒意粉上來了。她邊聽林峰講話邊用餐叉把麵往嘴裏送,不時喝口西瓜汁。
    “我當初並不是因為愛才跟他交往的。”林峰坦白,“因為什麼我也不清楚。後來在一起時間久了,我想搞不好會喜歡上他,結果林巒這小子……我對林巒是有感覺的,我騙不了自己。”
    “所以我告訴他,他不過是林巒不在我身邊期間的替代品。”林峰解嘲地一笑,“我本來以為他就算不搞一哭二鬧三上吊那一套,至少也不會像現在這麼安靜,這麼簡單地接受……這大概就是我從小開始的執著的最終結果吧……”
    柳曼凝推開空空的碟子,拿過旁邊的冰淇淋。她拈起冰淇淋頂上的紅櫻桃。
    “男人啊,果然是隻會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
    林峰被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給說愣了,他把臉轉向柳曼凝。
    “這也難怪,初中生物你不是不及格嗎?”柳曼凝譏笑道。
    柳曼凝的態度令林峰有些不耐煩,他追問道,“什麼意思?”
    “你的理論可笑就可笑在把人和動物都有的欲望和‘愛’這種人的感情當成同一種東西。”柳曼凝開門見山,“確實,被所愛的人碰觸便會產生欲望,可是使人產生欲望的對象並不僅限於所愛的人啊,任何人或者動物,受到這種刺激後都會有反應的。”
    柳曼凝不是精神科醫生,但她畢竟做著治病救人的工作。因此,她可以本著療救心靈的宗旨對性的問題作一些純理論的闡述。對林峰而言,柳曼凝的存在早已超越了一個與他交往過並一直保持友好關係的女子,所以他在談論這個事實上並不適合在女性麵前討論的話題時並未感到過分不自然。
    “你的意思是……”林峰似乎有點能夠理解柳曼凝的話,柳曼凝的論點讓他不無吃驚。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為了保證論斷的科學性,柳曼凝又補充道,“可能你還殘存著一點對林巒的感情,所以……”
    “照你的說法,被誰碰了之後有反應就認定他是你的唯一,那街上的貓狗都得實行一夫一妻製了。”
    柳曼凝順勢舉了個勉強可以算作詼諧的例子,林峰沒有笑。
    “可我實在理不清我們三人之間的關係。”林峰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這樣還不如分手……”
    柳曼凝靜靜地望了林峰一眼。
    “林峰,你為什麼要跟他分手?”
    林峰還未說話,柳曼凝就奪回了發言權:“如果真的把他當成林巒的替身,根本用不著鄭重其事地提分手,直接拋棄他不就行了?這就好比你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不見了,你找來一個代替品;有一天原來那個突然找到了,代替品怎麼辦?你會先給它開個送別會再把它丟掉嗎?”
    “那種事,”林峰禁不住開口,“那種事我怎麼做得出來……”
    “你做不出來是因為你不想傷害他。”柳曼凝替林峰解釋,“不想傷害他證明你很珍惜他不是嗎?如果這還不能算作‘愛’,那你就太挑剔,也太遲鈍了。”
    想要得到,想要占有,想用自己的雙手來主導,是欲望的表現;任何時候都以對方為優先,想著如何使對方幸福的心情,才有可能是愛。
    “我……‘愛’他嗎?”
    林峰已經不是第一次對這個命題感到困惑。他曾經試圖找出自己“愛”或者“不愛”沈羽晨的證據,結果正負參半,所以他始終無法確定沈羽晨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或者說,他始終不知道,愛上沈羽晨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
    抑或如柳曼凝所言,自己真的太遲鈍了?現在這種為了滿腦子都是他的身影而焦躁不安的狀況,就叫做“愛”?
    “別光用下半身思考,用用腦子吧。”柳曼凝舀起一塊冰淇淋,看著它在勺中漸漸融化。“你的心思羽晨並不知道,對他來說,‘替身’給他的傷害不亞於一言不發的遺棄。昨天我到沈家出診見到他了,他最近不太好,經常發燒,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林峰的臉一下子沉下來,“那個笨蛋果然沒去醫院。都那樣了,還死撐什麼……”
    “看,還是擔心吧?”柳曼凝聳聳肩,“還說人家是‘替身’呢,會有人為自己不要的替代品牽腸掛肚嗎?”
    林峰怔怔地抬起頭,眼中半是茫然半是明了。他承認柳曼凝是對的,自己的確掛念著沈羽晨,不是偶爾,而是每時每刻。可是如果這種牽掛是愛,為什麼分開之後非但無法割舍,反而發覺了對他的感情……?
    也許,在林峰剛剛發覺自己與沈羽晨之間微妙的和諧之時,這種感情就已經萌生了。它發生得太快又悄無聲息,以至於林峰來不及意識,也無暇分辨。所以,現在,即使單方麵想要結束,心卻不認可。
    “你說的對。”
    林峰認同了柳曼凝的觀點,也就從另一個意義上推翻了自己為分手編織的理由。
    替身,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借口。真正重要的東西,是什麼也取代不了的。
    “我該走了,下午還有課。”林峰拿出一張百元鈔票扔給柳曼凝,剛要起身,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媽這個周六讓我和林巒陪她去櫻泉山,一起去吧?我媽說她挺想你的。”
    “我……”柳曼凝思忖著,忽然想到了什麼,“……可以呀。”
    “那星期六九點,我們在櫻泉山進門後第一片林子那兒等你,玩完了我開車送你回去。”林峰絲毫不擔心柳曼凝會弄錯地方——那是高中時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場所。
    “好。”
    柳曼凝目送林峰離開。她拾起那張鈔票,自言自語:
    “這樣就把心靈導師打發了,真不像話。”話雖如此,還是用這錢付了帳。
    “不管有沒有用,就推他一把吧——誰叫我這麼好心呢?”
    沈羽晨獨自漫步在燈火初上的街頭,與周圍行色匆匆的人們形成鮮明的對照。
    已經下了公交車,可沈羽晨並不急於回家。傍晚的風吹在微微發燙的臉頰上,意想不到地舒服。
    前天,送走林峰以後,沈羽晨打開了辦公室的窗戶,從窗外吹進的風與今晚一樣,清涼而柔和。
    「羽晨,別再折磨自己了。」這是鄧夏生的勸誡。
    沈羽晨坦言自己不明白“折磨”的含義。與林峰之間的關係已經結束了,他重申。
    「你這種樣子說結束了,誰會相信?」鄧夏生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你根本放不下。」
    沈羽晨不置反駁。他說痛苦是在所難免的,他現在需要的是時間,而不是對已經過去的事情猶豫不決。
    「去找林峰吧,羽晨。我看得出,你和林峰都有些想說卻沒有說的話。至少,你必須把心裏話說給他聽。」
    想說的話?我沒有什麼……非說不可的話。
    「替身」——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根本沒有再次確認的必要。
    替身的使命,已經結束了,我再也……沒有留在你身邊的價值了。
    好冷啊……
    鼻子癢癢的,又有點發熱。沈羽晨抬起手背揉揉鼻子,手背上出現一條鮮紅的帶子。
    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流鼻血了。說起來也真奇怪,沈羽晨從小到大沒流過鼻血——當然,臉朝下摔倒的時候除外,現在卻不知何故頻繁流血。不僅如此,牙齦也常有出血的現象。
    在自家門外站了十分鍾,沈羽晨終於掏出鑰匙。他從沒像現在這樣不想回到這個空無一人的家。鼻血沒有止住,沈羽晨覺得頭暈,他急於洗掉手背上刺眼的紅色。進了家門,他向洗手間衝去。
    手機一直在響。沈羽晨關掉水龍頭,來到自己的房間,在床上平躺了一會兒。他的聽神經自動過濾掉了手機的鈴聲,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應該接電話。
    “我是沈羽晨。……曼凝姐?”
    接到柳曼凝的來電讓沈羽晨覺得稀罕,但他還是耐心地聽完柳曼凝的話。
    “……櫻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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