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璃？”在蝶衣走後，黑衣人淡然開口，眼睛依舊沒有從柯雲紀身上移開。
    “如果我否認，你信嗎？”柳眉微揚，柯雲紀也是定定地盯著黑衣人。
    “人走了，可安心？”沒去理會柯雲紀調侃的話，低沉的嗓音從蒙在臉上的黑巾底下慢慢傳出。
    不懂，實在搞不懂，普通人一般不都會害怕慌張的嗎？從先前到現在，這個人的臉上竟然沒有出現絲毫驚駭，隻除了驟然看到他時那眼中的一絲驚訝，不，與其說是驚訝，還不如說是被他無聲無息的出現而嚇了一跳罷了。
    這就是傳聞中的上官璃嗎？如果是，如此鎮定自然，未免太過可怕了點。此人，絕對是個絆腳石，不能輕視，更必須盡早除去。
    “是放心了，但你不擔心嗎？”柯雲紀回答得很坦然，絲毫沒有刻意隱瞞。反正蝶衣早就跑遠了。
    輕哼了聲，黑衣人手中之劍葛然握緊，目光一變，殺氣慢慢凝聚而上，冷冷道：“你應該清楚我的來意！”
    “為什麼？”柯雲紀一臉不解地眨了眨眼，問道：“我十惡不赦？惡貫滿盈？”
    手指不自覺地收緊，黑衣人深深地看了柯雲紀一眼，半晌後，竟淡淡地吐出四個字：“你必須死！”
    “這能算理由嗎？”眼皮跳了跳，柯雲紀的嘴角明顯抽搐了下，接著問道：“那人很重要，而我恰巧是絆腳石？”
    柯雲紀的話，令黑衣人的身體不自覺地繃緊，眼中更是飄過一絲濃濃的情愫，下一秒，卻沉聲道：“沒用的，今夜你非死不可！”
    柯雲紀隻是揚了揚眉，朝天翻了個白眼，撇撇嘴，一臉計謀不得逞的表情，片刻後，雙眼垂涎地瞄向黑衣人手中的劍，說道：“我一向不是任人宰割的料，所以，別指望我會乖乖受死！”
    黑衣人的表情微微一怔，眼中閃過一絲欽佩，探手到腳部處摸出了一把短刀，隨手拋向柯雲紀。
    柯雲紀反射性地伸手接住，瞅了眼手心處的短刀，抬眸看向黑衣人，心底疑惑頓生，這黑衣人是傻瓜嗎？還是太自視過高了？
    再次不確定地望向黑衣人，看到他略顯不耐的冷冽眼神，柯雲紀小心地咽了咽口水，呃，應該是後者吧，還真高傲，早知道如此好說話，就該讓他放棄手中的長劍，至少拳腳總比刀劍來得安全多了。
    十足後悔地搖首歎息了聲，柯雲紀滿臉可憐狀，不死心地瞅著黑衣人，委屈道：“你的劍比我的長！”
    黑布下的嘴角頓時抽了抽，黑衣人僵著表情，不耐煩地沉聲回了句少羅嗦，便拔劍刺了過去。
    “哇，你來真格的？”柯雲紀身形一閃，堪堪避過迎胸刺來的劍尖，卻避不開被淩厲的刀鋒劃破手臂，一絲殷紅瞬間滲透破裂的布料。
    淡然地掃了柯雲紀一眼，黑衣人懶得理會跳腳中柯雲紀，劍身一抖，再次發動進攻。
    又一次險險避開破空而來的劍鋒，柯雲紀扭腰閃過接連而來的攻勢，不到半刻鍾，身上的衣袍早已被劍鋒劃裂得殘破不堪，就連光滑白皙的肌膚上也出現了觸目驚心的殷紅血痕。
    輕嘖了一聲，柯雲紀貝齒暗咬，突然手持短刀，發力撲向黑衣人。
    對於一直進行“你追我逃”閃躲中的柯雲紀，黑衣人隻是冷著表情，神色輕鬆地追趕，一副完全想等獵物逃累後再捕殺的悠閑，卻沒料到在逼近之際，柯雲紀竟會趁他放鬆戒心，反撲過來，但黑衣人僅僅隻是一楞，隨即劍身回轉，立馬擋住迎胸而來的短刀，左掌迅速擊向柯雲紀的心髒處。
    殷紅的血絲緩緩地從微揚的嘴角邊滑落，柯雲紀的右手竟然徒手抓住黑衣人的長劍，掌心在鋒利的劍鋒下早已鮮血淋漓，而原本在右手中的短刀赫然握在左手上，利刃更是準確無誤地插在黑衣人的胸口上，在月色下閃現出陰森的寒光。
    原來，事發突然，就在風馳電掣中，柯雲紀驟然側轉了下身，成功地避開致命的一擊，肩頭卻被重創了一掌，在沒有絲毫內力護體的情況下，仍然倔強地不肯噴出瞬間湧上喉間的腥甜，牙關緊咬，硬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黑衣人不敢置信地瞪視著因計謀成功而稍稍鬆了口氣的柯雲紀，眼中殺氣暴增，冷冷地瞥了眼迅速染紅的胸前，目光更加冷如寒冰，陡然發動內力，右手猛力一震，透過柯雲紀死抓不放的劍身頃刻間將人震飛。
    柯雲紀依稀知道，自己那隻早已麻木的右手仍是死死抓著劍鋒，卻不明白為何會傳來一股強勁的氣流，接著，身體便不受控製地被彈開，重重地撞向大樹，而體內共計兩百零六根骨頭幾乎摔成了三百根。
    齜牙咧嘴地扶著大樹站起來，抬手擦去嘴角邊溢出的血絲，柯雲紀盯著正迅速點穴止血中的黑衣人，心裏暗忖著該如何才能拖延到救兵的到來。
    黑衣人抬眼看向不遠處正倚靠著樹杆的柯雲紀，目光變得陰冷十足，胸前的布料在鮮血的浸染下，早已粘貼在皮膚上，血跡形成的幹枯暗紅在黑色的衣服上呈現出更加詭異的顏色，讓人禁不住猜想衣服裏麵的皮開肉綻，而他卻恍若未見，徑自緩步走向前方，右手中的長劍更在地上慢慢拖劃出道道刺耳的聲音，猶如索命音符般迫近的提示，令人膽戰心驚。
    看著逐漸接近的黑衣人，柯雲紀隻是靜靜地靠著樹杆，右手扶著左肩，唇邊溢出一朵虛弱的自嘲笑意。
    不甘心？沒錯，來到這裏後，福沒想成，卻要被人給暗殺了，想想真是劃不來，什麼爛攤子都給自個撞上了。
    自認倒黴地揚了揚眉，柯雲紀輕輕吸了一口氣，左肩頭卻傳來陣陣刺痛，眉間不禁皺成一團，心底不由地埋怨起這副不經打的柔弱身體。
    其實，黑衣人的那一掌就足以令到柯雲紀的左肩脫臼，奈何柯雲紀竟拚上左肩報廢的危險，硬是咬牙忍著痛楚刺上那一刀，結果可想而知，黑衣人胸前中刀，柯雲紀也傷上加傷，左臂更是無法再動絲毫。
    “我佩服你的勇氣，更佩服你的機智。”黑衣人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臉色略顯蒼白的柯雲紀，音調深沉，一字一字慢慢說著，手中的長劍也跟著緩慢指向柯雲紀，片刻後，接著說道：“可是，你仍然難逃一死。”
    “是麼？”唇角微翹，柯雲紀淺淺一笑。
    黑衣人稍稍愣了下，一臉孤疑地盯著柯雲紀，突然敏銳地察覺到身後突然逼近的殺氣，隨即旋身，橫劍擋住淩空而下的一劍。
    “紅薔？”沒料到來的人竟是紅薔，更沒想到紅薔會武，柯雲紀不禁呆了呆。
    見偷襲不成，紅薔也不再進攻，立刻飛身到柯雲紀身旁，焦急地查看他的傷勢。
    “我還撐得住。”微微笑了笑，柯雲紀抬起右手拍了拍紅薔的肩，企圖安撫因看到自己的傷後，神色變得更加驚慌憤怒的紅薔。
    “都傷成這樣了，你還……”聲音哽咽著，動作輕柔地握住柯雲紀的手，看著血肉模糊的掌心，紅薔眼中立即燃起一簇熊熊怒火。
    “小心！”正想再說什麼，卻看到不知何時已經來到紅薔身後的黑衣人，柯雲紀隻來得及驚呼出聲。
    在柯雲紀出聲提醒的同時，紅薔已回身架住來勢洶洶的一劍，隨即又飛起一腳掃向黑衣人的麵門，趁機逼退黑衣人，刻意將黑衣人引離柯雲紀所處的地方。
    緊張地看著互相纏鬥中的兩個黑影，柯雲紀不禁擔憂起來，雙眸更是頻頻望向門口處。
    薄汗漸漸布滿額頭，紅薔開始喘氣，身法也沒有之前的靈活敏捷，反而變得守多攻少，反觀黑衣人的情況，雖然胸前已止血的傷口又開始冒出血絲，卻仍然沒減緩他的進攻速度，不僅招式淩厲，更是沒有半點空隙可鑽。
    再次揮劍隔開猛力砍來的一劍，目光瞄到已經虛弱到隻能靠樹而坐的柯雲紀，眼中頓時盛滿濃濃的焦躁不安，紅薔貝齒暗咬，不由得握緊手中的劍，雙足一蹬，飛身而起，猶如離弦之箭，飛速撲向黑衣人。
    身形葛然一晃，動作靈活地避開紅薔的猛攻，劍身一抖，立刻宛如遊蛇般利落地纏住直刺而來的劍身，左掌同時擊出，與紅薔迅速對上一掌。
    碰的一聲巨響，紅薔內力比拚失敗，整個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般，被重重彈向石桌，頃刻間，石桌粉碎一地，而紅薔也口吐鮮血。
    “紅薔——”驚呼一聲，急於跑向紅薔身邊，奈何身體太虛，暫時動彈不得的柯雲紀隻能憂心地望著仍努力掙紮著想站起來的紅薔。
    “……說過……要誓死……保護……”以劍鞘支撐著身體，紅薔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望了眼滿臉焦急的柯雲紀，再看向沉默中的黑衣人時，眼中的信念更加堅定。
    “唯有先解決你！”眸中光點閃爍了下，黑衣人手中長劍一震，將卷在劍圈中的劍哢嚓一聲絞碎。
    “紅薔，不行！”柯雲紀忍不住大聲叫喊，企圖阻止紅薔，心中頓時被恐懼感占滿，神色緊張地盯著一觸即發的戰局。
    對不起……心底默默地說著，眸中閃動著堅毅的光芒，紅薔扔掉劍鞘，從腰側抽出一把短匕首，飛速奔向黑衣人。
    請原諒我的違抗，隻要存有讓你活著的一線機會，哪怕犧牲性命，我也甘願嚐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