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過澡後，我早早的準備睡了。坐在床上，又把床頭顧家華遺留下來的鑰匙扣拿到了手裏，我反複的琢磨著這個鑰匙扣，沒有任何特色，如果不注意是看不到那一行字母的。
    NO。3！這是什麼意思？之前還有兩個人嗎？是團夥嗎？常叔，又或者和他通電話的人是不是也有這個鑰匙扣呢？
    我不停的思量，目光緊緊的鎖住那一行字母——CHINANO。3！
    我的目光逐漸暗了下來，把自己隱入黑暗中，隱約感覺到自己嘴角皮膚的拉扯。
    我九歲那年，父親帶我去看電影，我還記得那天是六一兒童節，父親帶我去了城裏最好的電影院，還買了糖果給我，那天我們看的電影就是《天空之城》。
    父親說希望我要像希達一樣，堅強，勇敢，善良，正義。我點著頭，其實並不是那麼明白。心裏卻在想希達沒有爸爸，可是我有爸爸。
    我從沒有想過當父親過世後我是否仍然可以堅強，勇敢，善良，正義……
    把鑰匙扣繼續放在床頭，我緩緩的滑入被中，側臥著，眼睛依然直勾勾的看著它，顧家華就這麼自殺了，或者是被逼死的，是誰呢？我想著他口中的哥，想著他說要一個人承擔，想著他在得知我懷孕之後的種種不尋常反應，想著他太太的突然到訪。似乎我的存在是大家都知道的，隻有我不知道別人的存在而已。
    接下來的很多天，萬國明都很忙碌，沒有他節目的日子他也不會來館裏，畢竟他還有教學的工作，常叔看著我的眼神總是遊離，我也沒有再去咄咄相逼，他卻總是若有似無的對我表示歉意。
    因為節目的錄製，館裏來了很多人，大家都吸取了一年前的教訓，這一次安排了特別多的保安人員。
    警察署也派了一些警員，其中一個就是負責上次案件的警官張遠。
    “蘇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你好，張警官。”我報以微笑，心裏卻沒什麼好感。
    “我對顧先生的事情也感到很遺憾。”張警官態度很從容，不卑不亢。
    “是嗎？那你有心了。”說完我轉身就想離開。
    “介意和我聊兩句嗎？”張警官攔住了我，聲音突然變得細小，“是關於顧家華的。”
    我警惕的看了看他，然後跟著他走到了一處不易被發覺的地方。
    “他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好說的？”我有些不耐煩，盡量壓低了聲音。
    “難道你相信他一個人可以做這些事情嗎？”
    “可是你們不都結案了嗎？”
    “對，那是迫於壓力，上頭有人讓這案子了結，可是蘇小姐，你不想弄清楚嗎？”
    “不想！”我看了看張警官，冷冰冰的回答，“東西找不到，錢找不到，還有什麼好弄清楚的。”
    “錢？嗬嗬，蘇小姐應該知道一部分的下落吧。”
    我慌張的看向張警官，立刻又鎮定了下來，然後冷笑道：“你真愛開玩笑，我為什麼會知道。”
    張警官也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幽幽地說：“因為你和顧家華的關係。”
    “那又怎麼樣呢？”
    “我還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關係。”
    ……
    顧家華自殺後我也被請到了警察署，因為我是顧家華介紹來香港的，當時就是張警官詢問的我。
    “蘇小姐，你認識顧先生多久了？”
    “快一年了。”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這種關係的？你知道我指的是同居關係。”
    “半年前。”
    “那他有沒有跟你提過有關瓷器被盜的事情。”
    “沒有，我們很少交談。”
    “那他有沒有給過你錢呢？”
    “沒有，他聽說我有了孩子後要給我的，可是現在卻自殺了。”
    “是嗎？”張警官不是那麼相信我，眼神銳利的直視我。
    “是。”
    “你有沒有懷疑過他哪來這麼多錢嗎？”
    “我不知道，他也沒有給我錢，我不知道他有多少錢。”我的麵容很憔悴，聲音也變得沙啞。
    ……
    “我們有需要會再找你合作的。”
    我走出了警察署，腦子中一片空白，我隻知道顧家華自殺的，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聽他的話，沒有告訴別人他給我錢，他的錢哪裏來的，我不知道。
    ……
    “蘇小姐，你考慮清楚了嗎？”
    我看著張警官，眼神冰冷而空洞，冷冷的說：“我什麼也管不了。”然後轉身走回了館場。
    我心裏七上八下的，做事情也是心不在焉的樣子，別人不知道的事情，真的是別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嗎？如果是，他是怎麼知道的？
    “蘇青，一起去拍張合照。”一個工作人員衝我喊了一聲。
    對了，節目做完了，總要大家一起合照一張留個紀念。這似乎成了館裏的習慣，隻要有別的地方的人來做活動，走的時候都要大家一起拍照的。
    我遙看著這一群人拚拚湊湊的站著，臉上都洋溢著完工後的喜悅，連一向雷打不動的萬國明此刻臉上都有著明顯的輕鬆喜悅，畢竟好不容易應付掉了那個粘人的女主持人。
    這些天他似乎累的很厲害，臉上竟然有些蒼老，他一向不英俊，五官也不精致，從來不會刻意的打扮自己，穿的衣服也顯得很沉悶，可是那種學者獨特的氣質卻更加明顯，他總是那麼神態自若，完全一副大隱於市的樣子，像個世外高人，卻又那麼的合群，讓大家都喜歡他，我看著他臉上明顯的歲月痕跡，有些心疼，有些感慨。
    萬國明看見了我，衝我笑了笑，同對他人無異，我心裏冷了半截，原來我和別人是一樣的。我隨之點頭示意，大方的走了過去。
    “好像很多天都沒看見你了？”萬國明湊近我身邊，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我們倆聽見。
    “我不覺得你會很想看見我。”我看著相機，找著合適的方向站好。
    “你什麼時候才能對我卸下戒心？”萬國明沒有看我，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們好像沒這麼熟吧，萬教授？”
    “那就慢慢熟起來吧。”萬國明洋溢著自信的笑容，篤定的對我說：“你似乎已經在跟我熟起來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實在是應該誇萬國明聰明，因為我似乎真的跟他熟了起來。我笑得花枝招展，雖然不如美人一般令人陶醉，但也是別有風味，正當我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一股莫名的力量直衝上腦，我頭一陣眩暈，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一次醒來我比第一次有了經驗，因為一看還是醫院，腦袋還是酸酸漲漲的，肚子也不是很舒服，心裏老是犯惡心。而眼前除了萬國明還多了常叔。
    “你好點了嗎？”常叔一看我醒了，忙問道。
    我點了點頭，雖然身上還有些酸疼。
    “你似乎沒有聽醫生的話，一直沒有好好的照顧自己，你的身體太弱。”萬國明雖然是微笑，但是語氣很認真。
    我沒有反駁，隻是靜靜的聽他們說。
    “你醒了就好，萬教授和我把你送來的，你現在醒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一會讓萬教授送你回家吧。”我看著常叔點頭示意。
    常叔走後沒多久，醫生就走了進來。
    “萬太太，你目前的血糖很低，如果不好好保養的話，對胎兒的成長是很不好的，而且你現在是懷孕初期，如果老是暈倒，會有流產的跡象。”說完又看向萬國明，“萬先生，不管事業多忙也要抽出時間來照顧太太啊。”
    “知道的，謝謝大夫，我以後會注意的。”
    醫生笑著點了點頭，說：“那你可以準備一下辦出院手續了。”
    我看著萬國明絲毫不覺得尷尬的樣子，自己反而不好意思起來，“真是謝謝你，每次都麻煩你！”
    “沒關係，我們是朋友嘛！”他坦蕩的一笑，讓人不敢有非分之想。
    “我們先去吃個飯，然後再送你回家，你現在要補充營養。”
    我怔怔的看著萬國明，他的表情很溫柔，雖然眼底還有些冰冷，可是似乎有些融化的跡象。他把我當朋友，是故意的嗎？可是似乎每一次出狀況的都是我。注定有些人是要相遇的，注定我會有朋友的。
    我們吃了西餐，酸酸甜甜的湯很開胃，我心情不錯，吃了很多，萬國明看著也很是滿意，之後他有意無意的問起我的故事。
    “我曾經有個很幸福的家庭，雖然我沒有媽媽，可是仍然很幸福，爸爸就是我的全部，即使全世界都拋棄我，我也無所謂，可是因為一切流言蜚語，他受不了壓力，又因為原有的心髒病過世了。本來我以為我也不會想活了，可是卻遇到了孩子的爸爸。他不愛我，從來也不，他隻是想要我陪著他……”我說著說著就出了神。
    “那你呢？你愛他嗎？你為什麼願意為他生孩子呢？”萬國明像是在逼問我，語氣有些嚴厲，眼睛也不帶絲毫感情。
    “我欠他的，我還他而已。他欠我的，他也還了。”我突然笑的很魅惑，映著灰暗的燈光，顯的格外詭異，眼底泛著幽幽的光，嘴角噙著笑，一種恐懼蔓延開，我直直的看著萬國明，想看清他的心底。
    他沒有一絲慌張，反而更加鎮定，眼神也更加冰冷，完全沒了之前的溫柔，他看著我，用命令的口吻，字字堅定的說：“還了就算了。”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用手捂著嘴巴，笑的分外迷離妖嬈，自己都有幾分醉了，“你說算了就算了嗎？”
    萬國明沒有再說話，隻是清冷的看著我，像看一個陌生人，像看一個物件。
    之後我們又跟沒事人一樣吃飯，然後他送我回家，好像演戲一樣的人生，都是片斷性的連續，每一個片段都是一個故事，每一個片段都是另一個人物。我們開始新的片段，完全不記得之前的故事，不管是多麼深的仇怨愛戀都忘得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