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取次花叢懶回顧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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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天空上濃雲密布,偶爾有幾道雷聲轟鳴,大風慢慢刮起,吹得動了無數白衣黑衣。
他們占滿了一片山丘,勉勉強強看著一步一步向發狂的的足蛇走去的明囅。
明囅從未對比試或是戰場信心過,因為最後總是他贏,結果也就變得沒那麼在意。隻有一次,他沒能快速解決寒岩,一步行錯,遲了幾分,差點失去了丹陽,從此痛心疾首,一分一刹都像是煎熬。
他抓住染火的長劍,飛到半空,一劍先砍去肥遺的翅膀,再砍去利爪,躲開它從口中吐出的火,執劍刺進肌膚,自上而下將肥遺劈成了兩半。
屍體上覆了一層藍色的火苗,燒地正旺。他下手從頭到尾,利落幹淨,毫不猶豫,毫不拖泥帶水。最後甩甩劍上的血珠,拿了一塊紅娟慢慢擦拭。
草原的斷草被風卷起來,雨嘩啦啦下起來。
明囅一身白衣頓時就被浸濕了,原本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好似白雪的仙君單獨立在山丘上,經過風吹雨打,顯得那麼桀驁不馴,那麼芳華絕代,那麼無法接近。
新霽扶著自己父親赤腳踩著密密的小草,望著那停駐的白影,莫名有些眼澀。
有可能嗎?這麼一個一塵不染的神仙會有一天能對某個女子上心,從此之後滿心滿眼隻有一個她?
一道紅色靠近了,她從另一邊,撐著一把青傘徐徐漫步,站在明囅麵前,把傘遮在明囅頭頂。
雨點嘩啦啦地下,那人扭頭看了看那個女孩,露出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笑容。自己給自己使了一個淨衣決明囅伸出手,把那個女孩抱進懷裏。“等不及了?”
丹陽慢慢地伸出一隻手環抱住他,”嗯了一聲。
霎時間一切都靜下來,漫漫的綠原上,一紅一白,世間再沒有比這更合適更相配的顏色了。
明囅一戰成名,更實了他戰神之名,還招了不少桃花!魔族向來民風開放,姑娘們一聽到那天上的鼎鼎大名俊朗儒雅的戰神一瞬滅了肥遺,把魔族哪一個戰士都比下去了頓時芳心萌動,立馬學人間的姑娘要拿絹帕向他示愛。
可沒等他們行動起來,眼前的場景似乎有點不對勁——魔宮好好的一個灰不溜秋的院子裏坐著不少人,隻有一個弱不禁風的丫頭是站著的!
丹陽指著這個女孩,說到,“如何?”
明囅不解地問,“怎麼如何?什麼如何?她是誰?丹兒,你們這是闖了什麼禍端?”
蒼展急忙撇清,“怎麼可能,這次可是你自己惹出來的。”
“什麼意思?”
丹陽癟癟嘴,說話帶著平常都沒有的酸味,“你問問這位漂亮癡情的小姐,就知道怎麼回事。”
明囅安撫地握著丹陽的手。瞅了一眼欣成,“什麼事?”
欣成紅了眼睛,熱切又激動地跪倒在地,捏住了明囅的衣角,楚楚可憐地說,“將軍,是我欣成,你不記得了嗎?我是欣成呀。將軍我終於,終於再見到你了。”
說著她就要撲過來抱住明囅的腿。
明囅靈活地躲過去,“不記得。”
欣成繼續說到,“將軍,我不信,你一定記得。白將軍為民請命,日日夜夜都在研討戰術,希望早點解救百姓,還他們一片淨土。將軍平日裏就對將士十分關心,常常派人去問他們的情況時時安慰。
還有,將軍與人為善,得了其他姑娘的娟帕也是好好謝過她們的心意在把娟帕返回,當時欣成隻是伺候將軍的婢女,與將軍情愫暗生——您說過,今生今世,隻愛我一個人……”她臉色一邊,撲到丹陽腳邊,“丹陽小姐,我與將軍是真心相愛的,求求你成全我們吧。求求你了。”欣成泣不成聲,任誰看著都有點動容。
丹陽臉色卻不變,往後退了退,躲在了明囅身後,“接不接受你,是明囅的事,求我沒用。本公主隻會要明囅趕你走,不會留你下來。”
欣成一愣,“小姐這是什麼意思?我還以為小姐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明囅嗯了一聲,“你聽見了,丹兒不會幫你,趁早走吧。”
欣成一驚,哭著去拉丹陽的裙子,“姑娘別……”
“走吧。”明囅把丹陽拉進懷裏,緩緩道,“回去。”
丹陽嗯了一聲,“快走吧,稱我還記著你是個凡人不會對你動手,若是遲了,我真的會殺了你。”
欣成抖得厲害,臉色更是慘白的。她支支吾吾地說了好一會,突然撲過去抱住了明囅的腳就哭起來。
明囅沒說話,卻也沒推開她。
“行了,我看不下去了。”堇月一把摟住丹陽,把她從明囅懷裏掏出來,“這兩個分明是情投意合難舍難分,算了,丸子,咱們走,這種負心漢還是離得遠點才好。蒼展,帶路!”
堇月半推半就地拉著丹陽就走,蒼展看看明囅,再看看堇月,無法子地跟著走。
三個人推推攘攘就到了方才的那個原丘裏。
丹陽無語地瞧著堇月興致頗高掏出個瓶子散了幾點水到那肥遺身上,頓時它就變成了一堆灰粉,看著就不是一般的藥。
蒼展早就習慣了。看著堇月快速掏出一堆瓶瓶罐罐來配藥,不禁問:“這次可能配出什麼?”
“不知道,但想來肥遺有旱地的本事,說不準就有治傷寒呀驅寒的療效——說不準還能配毒,讓人亦冷亦熱痛不欲生的……嗬嗬嗬。”
“……”蒼展識趣地躲開了,“走吧。”他對丹陽說。
“去哪?”
“找活物來給月兒驗藥。若不快點,她就會用我們來試藥了——”蒼展都被抓去試了好多次了。
“……”丹陽點點頭,表示理解。
魔界時時刻刻烏雲密布處處都是黑漆漆的,偶爾還有瘴氣飄了飄去委實晦氣,所以就算是魔仙兩族修好了,也沒什麼仙來這裏觀光,反是魔族喜歡在仙界四處撒潑打滾好不熱鬧——聽聞還有個魔族的姑娘賴上了天樞星君,日日夜夜跟著他跑。
“那姑娘眼光也不知是好是壞。”蒼展歎氣,“天樞看著斯斯文文,其實就是個老古板,誰也敲不開他那顆石頭心,我估計那姑娘該是追得辛苦。”
“中天仙宮不是也有纏人的女仙,上次我聽木魚大叔說桃源仙君也被個女子纏上了。”
“桃源仙君其華?他可是中天仙宮名氣僅此明囅的神仙了,實乃不折不扣的桃花仙。”
丹陽來了興趣,“怎麼回事?”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其華的名字就來自於此。他本是蟠桃園裏一株桃樹,機緣巧合,化為上仙,被仙帝封為桃源仙君。他那個風采可是叫無數女仙都流連忘返,沉醉其中。隻可惜這個其華雖然是棵桃樹,卻冷冰冰的。”
“然後呢?”
蒼展嗬嗬一笑,“神仙活得年歲久,盡管有什麼達不成的癡心,多堅持一下,總能看到結果。玫瑰仙子此舉是有些道理。可惜其華除了冷冰冰的,心裏有人了。”
丹陽眼睛一亮,“真的嗎?”
“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蒼展繼續,“其華有個好友,天樞星君的兄弟玉衡星君。玉衡有次下凡,與凡女相戀,那女子惡疾纏身,玉衡強行為她延壽犯下禁忌,遭遇天劫。玉衡當時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沒想到那女子衝出來為他擋最後一道天雷。”
“哇——聽著有些傷感。”
“玉衡見到心上人香消玉殞,才認識到自己放下大錯,一時之間看破紅塵,皈依佛門。走之前他找到了那女子的魂魄,請其華幫忙送入地府。”
“凡人受了一擊天雷,還能保存魂魄,倒是運氣好。然後呢?”
“其實那凡人女子的魂魄碎了,隻是玉衡傷心欲絕,並沒察覺。但其華為人仗義,求到了西王母那兒,自願生生世世留守蟠桃園幫王母種桃樹,求王母相救。王母最後答應了,補好了那女子的魂魄,其華把她的魂魄放進自己的本源樹上一朵桃花裏,幾百年後,那朵桃花化為桃花仙,名曰懶懶。”
“那就是其華的心上人。”丹陽回頭一想,“懶懶是其華的骨中骨,血中血,離不開也是當然的了。”
“所以說,玫瑰仙子就是白做工了。”蒼展眼疾手快,一隻水箭就插中一隻狗頓時化作一條水鏈把它捆得結結實實,雖然說這狗還有兩角有點怪。“還有翅膀——鳥人這不會是你們飛禽一家的吧?”
“不會吧。”丹陽拿著樹枝戳戳那隻狗的頭,又戳戳它的腳。“哪裏有這麼醜的鳥?看,四隻腳,分明就是你們地上跑的。”
“……你這角色恢複的不是一般快呀。”蒼展嘖嘖兩聲,招來丹陽幾個白眼。
天幕漸漸暗下來,蒼展拖著不少小獸就往回走,走了幾步才發現丹陽沒跟上來,回頭一看,丹陽正站在那裏望著魔宮發呆。
“你要回去?”蒼展一出口,就覺得口氣不對勁,這麼正經太別扭了。不像是平常同她說話的樣子。
可是丹陽沒怎麼在乎,她抖抖蘸水的衣袖,“我怕我走了會後悔。”
一本書甩過來,丹陽一把接住,望著書皮那一凰一虎愣住了。
“你說不定不記得了,你和月兒都喜歡卡看我的書。送你了,這可是我的新作,還未有人見過喲——”蒼展得意忘形地笑笑。
丹陽撇撇嘴收進懷裏,“一看書皮就是月兒畫的,她肯定看過了——”
“廢什麼話,拿著。”
丹陽撐開來時帶的那把傘,“剛才——我當然知道欣成對明囅就是無用功,用不著你在這提醒我。不過,還是謝謝你。”她轉過身慢慢往回走了。
蒼展抹了一臉雨水,搖搖頭,嘀咕著果然是沒什麼良心的飛禽,要下雨了也不提前說一下。“算了,月兒還在等著呢。”
春末時節,淅淅瀝瀝的雨水打在屋簷上發著滴答答的聲音。
明囅站在簷下,望著那些被雨水打濕的可憐巴巴的樹葉出神。
欣成端著飯食進來,看著那不遠處的明囅笑的爛漫,“將軍,該是用膳的時候。”
明囅沒理她。
欣成的笑臉僵了下,她猶豫了會,走到明囅身邊又說了一次,明囅還是不語。“將軍還在想那個丹陽小姐嗎?”
“下雨了。”明囅淡淡地道,好像是自言自語一樣,“鳥兒多是很愛惜自己的羽翎——不知道她會不會淋濕。”
“將軍,小姐已經走了,您又何必念念不忘呢?”欣成紅了眼睛,雙手攀住明囅的衣袖,“您還有欣成在身邊呀。”
“我不當將軍已經千年,那你為什麼念念不忘?”明囅反問她,不動深色地甩開她的手。
欣成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您還記得……”
“那是我飛升上仙的情劫,我當然記得。也知道我從沒說過喜歡你。”
“可是欣成愛慕將軍。”欣成又抓住明囅,說著又要流淚。“自將軍救了欣成一命,欣成這條命就是將軍的了,我聽聞將軍死了痛不欲生,特請了術士讓欣成入眠,隻希望日後能在見到將軍。”
“我死後?”明囅奇怪地重複,然後像是想起什麼點點頭,“我被貶之後,你嫁給了皇上。那樣也好。”
“那樣也好?”欣成泣不成聲,“可是我是為了您,我以為隻要迷住皇上,總有一天,您會舉兵回城接我回去。
可是您卻拋下我死了。將軍,為什麼,明明起事對您輕而易舉,為什麼不動手?”
“我就是要離開京城才去了邊塞,為何要回去。”明囅冷淡地說,“你口上說愛慕我,但你並不了解我。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你一相情願,自以為是。”
欣成震了震,鬆了手,一張臉不知是哭還是笑,“那將軍是為了什麼?”
明囅想了想,“也罷,告訴你全部好了。”
那還是明囅未去徹淮山前兩百年的故事。那時的明囅比現在年少許多,並非隻穿白衣,少年英發,張揚收斂,時時調戲一下仙宮的小仙子,時時與白染雲遊四方,他與各路神仙交好,因此叫他飛升上仙的事也傳地到處都是。
析縷拿著司命寫的東西,喲嗬了一下,“這就是你下凡經曆的情劫?國仇家恨,兜兜轉轉,果真刺激。”
明囅明天就要下凡投胎,隻知道自己要入一位王爺家中。聽見析縷的話,隻哦了一聲。
析縷打趣,“我可是擔心你,才從司命要來這命簿,你當真不看。”
“沒興趣。”
“行吧。你到時候別後悔就行。表弟,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情愛之事,你未經曆過,就如霧裏看花,隻覺得可笑至極。等你成了其中的花,可笑地就變成你自己了。”
“可笑就可笑吧。”明囅歎氣,“本來這情劫安排地就是荒唐,日後回到仙界,扯出什麼不可說的枝丫,我……”
析縷恍然大悟,“你這是擔心沒見到那個徹淮山的雪中小姑娘,先來了個凡人娘子?喲——不愧是中天仙宮的花花公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原來是心裏有人了。”
明囅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能不能見到還不一定呢?”
“既然她是仙,你大可去徹淮山尋她,我可是聽白染說,他有意帶你去,你卻不肯。”
明囅抿抿唇,“見到麵,發現她忘記我了,又或是她並非我所想的,怎麼辦?”
析縷略略沉思一番,明白了。表麵看著對小丫頭親切無比溫柔似水的西方白虎,骨子裏還是個對情愛怯懦的少年。這麼一來,這次情劫就來的有根有據。他勾勾唇,“既然如此,我就不強迫你看。隻希望你回來之後,有了新的感受。”
司命為明囅安排了一個大福大貴的命格,落在了一處王府,變成了那家的傻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