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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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斌終究還是決定接母親出院了,母親身體上已經沒有任何問題,有問題的是精神。父親已經開始聯係合適的療養院,他決定帶母親去療養院住一段時間,醫生建議換換環境也許能刺激病人的精神反應。
她還是那樣,回家後就坐在沙發上,給水就喝水,安靜的坐著,仿佛沒有任何存在感。
高斌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替她理著鬢邊的碎發。
“媽,我們回家了,你開心嗎?我知道你不喜歡呆在醫院,是不是?”他輕輕的在母親身邊說著話。
二十多天了,父子倆一直這樣輪流在她耳邊輕聲細語地訴說著,有時是一些瑣碎的小事,有時又主動征求她的意見;然而從始至終,她卻連一個反應都沒給過,他們的努力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高斌看著母親,幾分灰心。
院子裏有停車的聲音傳過來,敲門聲響起。父親和保姆在忙著準備午飯,隨口吩咐“阿斌,去看看是誰?”
高斌心裏隱隱的知道,“那你看著點媽!”細心的叮囑完父親才走向門口。
門外站著的是趙揚,他們已經快十多天沒見了,每次通話也隻是寥寥數語,聊的無非是高母的病,仿佛除了那個他們已經沒有話題。在這場變故麵前,那份世俗無法接受的感情自然而然成了禁忌,兩個人都不敢提起的禁忌。
麵麵相覷,他們之間似乎已經生疏了,濃烈思念和愧疚糾葛成了無法言說的平淡。
“阿斌,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趙揚還是先開口了,他沒有勇氣走進高家。更害怕高斌會不讓他進家門。
高斌半天沒有動,隻是那樣看著他。最後,他還是走出家,反手帶上了門。
“今天那個女人都跟我說了她怎麼跟阿姨說的,你聽聽,看看對阿姨的病有沒有幫助!”趙揚的車裏,他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聲音是江黛的,帶著哭腔,聽得出她很崩潰,也夾雜了幾分害怕。
“其實我恨的一直不是你,我恨高斌!我恨他搶走你。沒有他,你一定會接受我的---”
“說重點!”錄音裏趙揚打斷她。
江黛停了下,似乎有些委屈,“我--,好!我知道阿姨還不知道你們的事,知道了一定受不了,但保不準她為了唯一的兒子也會接受,我不能讓你們如願。除非,除非讓她知道她兒子是被人拖下水的,本來可以好好的結婚生孩子,可是被人蒙蔽了,軟磨硬泡的掰彎了。我這樣說,阿姨一定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了。所以我告訴他,你就是那個罪魁禍首,你做得每一步都是為了得到她兒子,因為隻要得到她唯一的兒子,就什麼都是你的了。高斌隻是被你蒙蔽了,隻要沒有你,他一定會過回正常的生活。我說了很多,我怕她不信,我知道你們同居,在高斌的公寓裏,我讓她自己去看。。。。。。。”
錄音停了,高斌呆呆的看過去。所以,母親那麼固執的要他和趙揚分手,聽不進去他的任何解釋。所以----他眨了下眼睛,是不是隻要----,似乎有一絲光亮透過雲層照進來。
他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也許可以試一試,他想!猛地打開車門衝下車,急衝衝跑回家裏。
母親已經被父親攙扶著坐到了餐桌邊,呆呆的看著桌上的菜。她不喜歡吃別人做的菜,她喜歡孩子和丈夫吃她做的菜,他們對她手藝的依賴和偏愛,一直是她引以為傲的幸福。隻是現在,這些都已經被她鎖進了看不見的小黑屋。
高斌衝進來,衝到母親身邊,他蹲下身子,半跪在母親膝邊,深深看著她,母親依舊看著桌上的菜。
“媽,我,我跟趙揚分手好不好?”簡單的幾個字,他說得萬分艱難卻又滿懷希望。心尖被紮了一刀,一個字一個字地疼。
他盯著母親,眼睛一眨不眨。
高母還是呆呆地看著桌上,隻是她搭在桌上的手,輕輕的蜷縮起來了,握成了拳頭。
高斌看到了,高父也看到了,這是二十多天來,她給出的第一次回應。
趙揚也看到了,他跟著高斌跑進來,站在門口,他也聽到了高斌那句話。仿佛冰麵裂開了一道口子,自己就那麼直直地掉進了冰窟窿裏,刺骨的涼,窒息的涼。他盯著那個人,那是他最後救命的稻草。
高斌壓根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他的心神都被母親那小小的動作刺激了,歡喜的全身發麻,眼眶酸澀的幾乎睜不開。
二十多天了,就像在沙漠裏苦苦支撐的人,以為再也沒有希望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了綠洲,看到了水。來不及想是不是海市蜃樓,就已經不顧一切的奔過去了。
“媽,你聽到了,對不對?”他的聲音忍不住的有些顫抖了。“媽,我知道你聽到了,我答應你,我聽你的,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我分手,我去相親,我生孩子,你想要的我都給你,好不好?”語無倫次地抓著母親的手,期待母親再給他一些反應,然而母親卻仿佛又關閉了心門,不再有任何反應,盡管剛剛那門似乎打開了一道縫。
稻草斷了,趙揚直直的沉了下去。他什麼也沒有說,轉身走了出去。
高父看到了,動了動嘴唇,卻終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高斌把頭埋在母親膝上,失聲痛哭。那麼傷心,不知道是因為母親終究沒有清醒還是別的什麼。
幾家歡喜幾家愁。時間總是按部就班的走著,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就慢下來或者停下來。
匆匆,三年過去了。
高斌一隻手拿著電話,一隻手拿著筆,秘書在旁邊指著簽字的位子。
“還是不喜歡麼?”他問。
“不是的,她好像很喜歡這裏。你知道剛剛看到隔壁的孩子爬籬笆牆進來偷采李子,她居然對著他們說了句”小心!”還抿著嘴笑了下。”高父興奮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出來。
“真的?”高斌也笑了,簽完字秘書出去了,他還有一堆工作,卻舍不得放下手裏的電話。於是又絮絮叨叨的問了很多。
父親走了,趙揚也走了,公司所有的重擔一下子壓到了他一個人身上,無數次把他逼得手忙腳亂,跑過客戶,出過狀況,得罪了無數人也認識了無數新的生意夥伴。每天都忙的焦頭爛額,趙揚離開,他似乎都沒時間體味失戀的痛苦,就那麼在忙碌中度過了失戀期。他知道趙揚為什麼離開,趙揚甚至沒跟他道別,就那麼靜悄悄的離開了。最初跟母親說分手的時候,他也許隻是試探,沒真的想分手。可當母親真的給了他反應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沒得選了。
父親帶著母親開始住的療養院,海邊的,江邊的,甚至國外都呆過一段時間,母親都沒什麼反應。後來,他不再帶母親住療養院,他帶她旅遊,去住民宿,看風景,吃美食;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日夜的陪伴照顧,關心愛護,母親終於開始有一點點反應了。母親會呆呆的看著父親了,遇見喜歡呆的地方,她會在父親說要離開的時候坐著不動了,吃到愛吃的菜也會多吃一碗飯了,開口說話了,會笑了,會叫阿斌了。。。。。。。這一點點的變化讓父子倆欣喜若狂,喜極而泣。
雖然還沒有完全恢複,但現在這樣,他們已經很滿足了。他希望有一天,母親可以健康正常的,像以前一樣準備一桌美食,等著他回家。
高斌已經找了他半年了,沒有任何信息,連他父親都不知道他去哪裏了。這個人就像從他認識的世界裏消失了一般。高斌甚至不惜去求了張與信,都沒有查到任何消息。
他說過:“你敢再提分開,我就消失,讓你永遠也找不到!”他果然說道做到。
母親病好後,有一天深夜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她說:“阿斌,去找阿揚吧!媽媽希望你幸福!”說著就哽咽了。
高斌不明白母親的突然轉變是因為什麼,這幾年他看上去就像已經忘了趙揚了。隻是,他還是沒辦法接受別人給他介紹女朋友,本能的反感。
他問父親,父親說他告訴了母親,江黛那個女人做的事。母親害怕了,她差點讓趙揚娶了一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她沉默了幾天,心事重重,最後她說想通了。真心就好,你喜歡就好!
確實,這幾年帶著她隱居在皖南的山間,簡單的田園生活。很多事都看得輕也看得淡了。
父親說:“阿斌,去找阿揚吧!”
可是,他找不到了!趙揚賣了房子,轉走了他在公司的一切關係,他沒有留一點痕跡。高斌甚至覺得,他走得這樣決絕,即便找到了,他也不會原諒吧!
”去他媽的,如果真找到了,他一定先揍他一頓,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扛回來!”他又恨恨地想,忘了那人的身材,自己根本扛不動。
又快過年了,自己家兩個神仙眷侶一點也不想回來過年。高斌覺得自己簡直像被遺棄了,還得替他們去蘇州老家給親戚長輩送年貨。
自己開著車挨家挨戶的送完年貨,準備回去已經是下午了。堂哥拉著他想讓他留下來吃晚飯,堂哥現在自己開了一家很大的蘇州菜館。他小時候學的是美術,畫的一手好畫,長大了做的事卻毫不相幹,畫畫反而成了愛好。
高斌少年時迷過一段畫畫,跟著堂哥學了不少,所以這些親戚中,唯有他比較談的來。然而留下來吃飯這事終究還是不願意。堂哥已經結婚生子了,如果留下來吃飯,他一定會被一大家子追問結婚生子的事,還有母親的病,他真的煩這些。
堂哥也理解,拍著他的肩膀,笑著回憶起一些少年時的事,說他總愛背著畫板跟著自己去寫生。還畫過一幅畫沒皮沒臉的掛在自家客廳,混在他父親那些高端的收藏當中。
高斌也笑了,思緒中似乎有些什麼東西,縹緲不定,看不見摸不著又梗在那裏。
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開車上了高速。路邊的城市閃著星星點點的燈火,黑夜裏偶爾會綻放出一朵絢爛的煙花,美不勝收!年味真的濃了。
他有些走神,想著堂哥的話。回憶著自己青澀的少年時光。
“我喜歡你的畫,意境很好!”
“有眼光!”
他猛地坐正身子,兩隻手下意識的抓緊了方向盤,心絮開始劇烈的翻滾,渾身燥熱的似乎每一個毛孔都打開了,他急促的喘著氣,在看到高速路牌提示下一個路口的時候,果斷打了右轉燈。
他並沒有多少把握,隻是他記得,曾經在那個人家裏看到過那副畫,隻是當時他已經忘了那是自己的畫。他還記得那人幾分撒嬌的問:“還記不記得你送過一幅畫給我?”他不記得了,他壓根沒放在心上過。
現在卻清楚明白的記起每一個字,甚至那人當時失望的眼神。
他繞了很多路,這裏現在已經變了很多,旁邊蓋了一溜的商鋪和住宅樓。他記得那時這裏是一溜的樹和一個小小的池塘,像一個小公園,那棟房子就在這公園中心,被水和樹包圍著,躲在圍牆裏。
他停了車,開始在這些房子間穿梭,找了很久,還是沒有找到。內心的失望越來越劇烈,應該早就拆了吧!十幾年了,怎麼可能還在。他的胃開始疼了,中午忙著送東西,沒吃幾口,晚上又急著回去,到現在還沒吃。他看了眼旁邊這些商鋪,衣服鞋子吃的日用品,似乎什麼店都有,卻不想去吃東西。
他在街邊的石墩上坐了下來,轉暈了,車停哪的一時也想不起來了。胃還在疼,疼死我算了吧!他自暴自棄地想。
趙揚丟了,畫裏的房子也丟了,車也丟了。。。。。。。
街邊熙熙嚷嚷,沒人注意他。
“阿哥,今朝夜班呢?”他看見旁邊服裝店的美女老板娘抄著軟糯的蘇州話笑著和人打招呼。
“嗯!”一個人高馬大的身影經過他身邊,應了聲。
他一震,轉頭盯著那背影。
那人停了下來,站住了,慢慢轉過身,看向他。
作者閑話:
終於完結了,撒花!這本書寫得極其痛苦,因為臨時起意寫得。我沒打算寫他倆的,總算寫完了。下一本準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