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真沒良心
    這孩子太苦，他要疼著。
    快天亮的時候，走廊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張粟本來是趴在李奶奶床邊的，一抬頭正好看到跑的額頭都是汗的李孽進門。
    他動作很急，像是破門而入，隨後看到病床趴著睡覺的奶奶，李孽做個深呼吸，把急促的喘息壓住，放輕腳步聲走過來。
    碰碰他奶奶的頭發，小心的掀開被子看看。
    張粟對他招招手，李孽跟著他一塊到了醫院的休息區，那邊可以抽煙。
    有幾個陪床家屬在休息區的長條椅上睡覺呢，他們倆坐到角落。
    張粟就看到李孽汗水順著下巴流下來，不用在壓著呼吸了，喘的聲音有點粗。
    “寶貝兒你從火車站跑回來的嗎？”
    李孽接過他遞來的紙巾專心擦汗，沒有仔細聽他那句寶貝兒。
    搖了下頭、
    “隻是五公裏。”
    拚車回來的，到路口司機不送了，幹脆跑回來。
    “你著什麼急啊，我在微信裏不是告訴你一切有我嗎？老太太手術很成功。養倆月就好。”
    一邊有個自動販賣機，張粟買了兩瓶水回來，瓶蓋都擰開遞給李孽。
    “你手機打不通，所有的事兒我就做主了。老太太害羞，光屁股說啥都不答應。我就和護士說要個單間，後天有一個出院的，就能把老太太轉過去。醫生讓買一些不能報銷的藥，我也買了都在櫃子裏呢。你一個人我估計照顧不了，別看是你奶奶，上廁所拉粑粑的她不會讓你伺候的，我早上再找個護工吧。怎麼都要倆月，上了年紀的更不容易康複，醫生說要補鈣，我也買了鈣片，我媽有時間就燉一點骨頭湯送來。住院押金我交了，但肯定不夠，這一次手術就用掉小一半呢、明天我再交幾萬。我沒啥事兒每天也就是玩玩手機，我們倆輪班吧，一人一天。”
    “醫生說沒說會有什麼後遺症？”
    “好好養著，沒什麼大事，但畢竟歲數在這擺著，肯定不和年輕人恢複得那麼快。”
    “她做檢查的時候沒發現別的異常吧，我奶抽煙喝酒的，肺部肝髒……”
    “好著呢。我特意拿著單子去找了主治醫生，主治醫生說了就是脊椎骨折一點硬傷。其他哪哪都很好。能活到一百歲沒問題！”
    李孽很明顯的鬆了一大口氣，整個人的緊繃感都消失了。
    這才喝口水。
    張粟笑著捏捏他的肩膀、
    “謝謝張哥。”
    李孽抬起頭認真的道謝，真心實意的喊他一聲哥。
    這次要沒有張粟，他奶奶不會受到妥善照顧及時手術。幾萬塊的手術費他二話不說給交上了。
    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人，做起事來真的很靠譜。
    張粟一笑，帶著壞，他很有本事把一本正經的場麵搞得啼笑皆非。
    胳膊一伸摟住李孽的肩膀。
    “叫哥哥，寶貝兒。”
    李孽上一秒感激的想給他磕頭，下一秒想把他暴揍。
    甩開張粟的胳膊，坐的遠一點。這種人精神不正常。
    “你奶奶把你交給我了，以後就跟著哥哥混，哥哥吃香喝辣，你就能喝湯聞味。”
    聽聽，這是人話嗎？哄傻子傻子都不信。
    “寶貝兒，以後哥疼你啊！”
    “你別這麼惡心行嗎？”
    李孽聽不下去了，一口一個寶貝兒，誰是你寶貝？你喊多少人寶貝？
    “寶貝兒惡心啊？不喜歡啊！行，以後不叫了。”
    張粟特別好說話，既然嫌棄那就換！
    “寶寶！”
    張粟對著李孽一挑眉，怎麼樣，這個愛稱是不是更好？
    李孽握緊拳頭，他是我奶奶的救命恩人，沒有他我奶奶不會及時手術，他隻是嘴巴太油人還不錯，我……
    心裏的自我勸解沒用，李孽忍無可忍，抬手就掐住張粟的後脖頸，用力往下一壓，壓得張粟抬不起頭。
    張粟覺得自己要挑戰高難度了，再壓一點他都能自己給自己口了！
    “脖子脖子！兔崽子撒手！”
    “能不能好好說話？”
    “奶奶！你孫子打我！”
    張粟提高音量就喊，李孽趕緊鬆手，淩晨五點，醫院還很安靜的，他這一嗓子再把所有患者喊起來，保證被罵的狗血淋頭。
    “真沒良心！”
    張粟踹了李孽小腿一腳，揉揉脖子，小兔崽子人不大勁不小，掐的脖子都快斷了。
    “誰給你奶交的醫藥費，誰給你奶陪的床，誰把你當寶貝擱心裏，別仗著我寵你就對我動手動腳！不就不喜歡我喊你寶寶嗎？至於對我下這麼狠的手嗎？那你挑一個行吧，心肝兒，小可愛，小乖乖，你喜歡哪個我喊你哪個啊！”
    李孽白眼都懶得給他了，沒辦法好好說話。
    真懷疑張粟腦子有問題。
    “寶貝兒……”
    張粟脖子不疼了又湊上來嬉皮笑臉。
    李孽趕緊打斷他。
    “住院單據給我。我算一下欠你多少錢，明天我把錢給你。”
    “小十萬呢，你有啊？”
    這話戳到李孽的短處了。李孽抿了抿嘴唇，頭低了下去。
    “趕年底我給你。”
    張粟看他有些為難，就知道他手裏沒錢。
    “你奶說你去找弟弟了，有結果了嗎？”
    李孽搖搖頭。
    “白忙一場。”
    “手裏的錢就這麼花沒了？”
    李孽捏著礦泉水瓶不說話。
    車費，做DNA這些都是小錢，他要雇人幫他找，撒下消息，有償提供線索。賺多少錢都搭在裏邊。卻白忙一場，還不能停下尋找。就這麼周而複始的賺錢花錢，手裏沒積蓄。
    看到李孽一臉落寞，張粟又開始信口胡說八道了。
    “弟弟缺錢的話，找哥哥我啊！”
    特別像土大款暴發戶，得瑟的二五八萬的。
    “哥哥我不差錢，醫藥費你什麼時候給我都成。哥哥有錢，在一線城市能買二室一廳呢。隻要你答應和我戀愛，這錢哥哥不要了！怎麼樣，考慮一下咱倆的事兒嘛？”
    張粟這話讓李孽哭笑不得了。
    “你一直這麼安慰人嗎？就不怕沒有安慰到反被暴揍？”
    “至今為止敢打我的也隻有你。沒辦法呀，誰讓哥哥就喜歡你這樣的呢，年紀小還有個性長得特別對我口味。談戀愛吧，哥哥疼你，給你花錢，有事兒和你一起扛，你奶奶我和你一起養。幫你找弟弟。哥哥賺錢養你！把你養的白白嫩嫩，做哥哥一輩子的小寶貝兒！”
    “你對幾個人說過這種話？”
    張粟被問住了，沒能第一時間說隻有你一個！
    李孽哼了一聲，把水瓶子砸向張粟的懷裏。
    “花心蘿卜臭渣男！”
    往病房走了。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很合適啊！”
    李孽不搭理他。
    “你真不考慮傍大款嗎？”
    李孽回頭給了張粟一個中指。
    “你不想當哥哥的小寶貝，有很多人想當呢。”
    張粟嘴硬的再一次威脅。
    李孽慢慢地回過頭來，冷冷的瞪了一眼張粟。
    也不知道這眼神是威脅，是不答應，還是鄙視。
    反正張粟沒猜透。
    李孽靠著牆，手裏拿著繳費單，咬著煙嘴，眼神放空。
    張粟先交了兩萬押金，手術費又交了五萬，兩個月住院下來至少還需要兩萬。再加上日常開銷，怎麼都要十萬。
    十萬，李孽手裏一萬都沒有。
    這次出去他花了兩三萬，這錢就是白花的。
    知道百分之九十九不可能，但他為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還是要投入。
    不管別人怎麼勸，哪怕就算是他父母已經放下了，他還是放不下。好像隻有找到弟弟，他的罪孽就能一掃而光。
    不想欠著張粟，讓他一口氣拿出七萬塊來還債，在準備兩三萬繼續治療，也不可能。
    李孽拿出手機翻了翻，頁麵停留在張粟和他的對話框那，張粟欠兒了吧嗦的對他說，做哥哥的小寶貝兒吧，哥哥養你哦。
    李孽都想答應了。
    無奈的笑了下，錢嘛，慢慢賺，會還上的。
    把單子卷進口袋，回病房去照顧奶奶。
    李奶奶正和護工打架呢，李孽頭疼，他奶奶沒有一點病人的自覺。
    “養病期間戒煙戒酒，醫生這麼說的，你非要喝酒幹什麼。”
    奶奶要喝酒，護工不給她買，李奶奶這就作精。
    “我不喝酒吃不下飯！”
    李奶奶海量，每頓三兩酒。每天一包煙。老太太身體超棒的！
    “吊著抗生素呢，在喝酒，就不怕頭孢就酒說走就走？”
    “我不怕！”
    “我怕！”
    李孽聲音有些高，把李奶奶吼得沒脾氣了。小嘴一抿，憤憤的對著李孽哼了一聲。非常不高興的開始喝粥。
    李孽幫她整理好被子，坐到一邊，晃悠著椅子開始擺弄手機、
    “你把手機給我使使。”
    李奶奶不喝酒胃口不好，吃幾口懶得吃了。對李孽一伸手要手機。
    “幹嘛？”
    “給你爸打個電話，我和他要十萬塊錢。”
    “不用他。”
    “他是我兒子，應該養我。你這個孫子差一等呢。”
    “我有。”
    “你有個屁！”
    “你在這麼說話我走了。”
    娘倆就這麼聊天，沒說幾句呢就吵吵起來！但是又彼此惦記著。
    “走唄，守著超市去，你把張粟給我叫來。”
    “他有自己的事兒。”
    “我和你聊天就生氣，耷拉個臉給誰看呢，和你說三句也不準回我一句，好不容易說話了就管這管那！就你事兒多！人家張小米兒多好玩啊，我們娘倆一塊抽煙，他還舉著手機幫我打麻將呢。”
    李孽氣的把連帽衫的帽兜蓋在頭頂上，抱著肩膀往牆上一靠，假裝睡覺。
    拒絕和他奶奶在聊天。
    李奶奶更嫌棄的懶得看他。
    “美女！”
    門一開，張粟就喊著美女笑眯眯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