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輪當空，星河沉沉。子時的長平街陷入了沉眠，店門前擺放的紙燈籠儼然有序，晚風獵獵，唯有啟示錄還有一絲燈火，門前的廢棄桶裏還堆砌著破碎的玻璃片，店裏已然是一片殘缺。
    辦公間的燈是亮著的，拓眉目緊鎖，麵色凝重，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沉默不言。肖則銘雙手環抱胸前，倚靠著牆壁沉思，時不時呼出深重的歎息。公良嘉有些不安地站在窗邊，任憑冷風撲打在臉上。陳希瞳垂喪著臉坐在拓的側邊，雙手不安分地攥著裙角，偶爾抬起頭看一眼正對方的肖則銘，張了張嘴，卻還是一句話沒有講。
    “咚咚——”門輕叩了兩聲，唐思屹推開一條縫隙走了進來，豆沙色長發垂於雙肩，摘下了往日裏的綺麗墜飾，顯露一分溫婉，“店長，損失的物資都清點幹淨了。”
    “好。”拓應聲著，食指微微上下動了動。
    陸灝亦跟著走了進來，一臉沉重，胸前係著那枚紅綠色混雜的領結，“店長，手下的兄弟們打探到了消息，說小蔚風是被帶到20區的雙星塔了。”
    “雙星塔？”拓抬起頭，緊皺著眉，雙星塔由兩座一高一矮的塔樓組成，緊鄰風光優美的若耶湖，在許久之前是繁華的商業大廈，與城市的大型公共配套緊密相接，在整個井野城中算得上是赫赫有名，但好景不長，人們對於湖泊的過度開采致使若耶湖愈發凶險，大抵是天意降臨，金融崩盤，洪澇頻發，所有的繁榮富貴在旦夕間隕滅，如今的雙星塔隻是一處廢址，不曾料想變成了那些家夥的地盤。拓沉思了片刻，看向肖則銘，吩咐道，“則銘，你放點風聲出去。”
    “是。”肖則銘點了點頭。
    拓環視著每一個人臉上的神色，無奈地長舒一口氣，瞥了瞥桌上花瓶中永生的三色堇，漸漸舒展了眉頭，嘴角盛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看來啟示錄又要停歇了。”
    “店長……”公良嘉微微一怔。
    “21區的宗旨是和平。”拓知曉公良嘉的想法，眼神間透露著一絲無奈，他隨後凝頓了片刻，微微搖了搖頭，閉上了雙眼，“但，少了一人就不再是啟示錄。”
    空氣中頓時暖暖的，一絲驚喜洋溢在公良嘉的臉上。
    “各位養精蓄銳，明晚我們即刻行動。”
    拓鄭重地吩咐著，心頭不禁蒙上了一層寒。
    “希望……他能夠撐到那個時候。”
    夜幕低垂，鴉默雀靜，雙星塔已然一片荒涼，刺骨的秋風呼嘯而過，卷起堆積的落葉發出哼次的聲響，若耶湖的湖水倒流而上，攜著沉沒在海底的魚骸拍落在岸邊，空虛的旋轉木馬嘎吱地轉動著，昔日玩耍的人影卻再難尋覓。林蔚風在朦朧中蘇醒了，頭部滲出溫暖的血劃過臉頰，雙眼被一條黑紗蒙住了，手腳戴上了鎖鏈難以動彈，星影也被摘下來扔在了遠處，他在這個地方已經待了足足三個時辰了，衣服被撕扯破了，露出好幾道已經凝血的傷口。
    “小子，你醒了。”
    粗獷的聲音讓林蔚風不由得顫抖，身上所有的傷痕都拜他所賜。男人的臉上戴著一副黑白相稱的小醜麵具，衣服上畫著一張黑桃J的撲克牌，身材看上去不知道比林蔚風要高大多少，即使沒有這桎梏的束縛，林蔚風也完全不是他的對手。旁邊的人管他叫“小醜”，每隔一會兒小醜就會提著一大壺難聞的水，掰開他的嘴強行灌下，勉強維持著他的生命氣息，林蔚風卻依稀感受到體內的力量在不斷透支。
    “那我們就開始下一頓吧。”
    小醜噙著一抹放肆的笑，拉扯著手中的皮繩，瞪大的雙眼中流露著一絲興奮，林蔚風什麼都看不見，聽著噼啪的聲響越來越近，手腳不住顫抖，晃動著木椅發出吱呀聲。“嘩——”皮繩夾雜著風撕扯在林蔚風的脖頸上，胸膛上，腰腹間，綻出鮮豔的血花，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林蔚風一直咬著嘴唇，強忍著不發出一絲聲響，直到下唇咬破浸出了血，小醜才滿足地停了下來。
    “怎麼沒聲了？”
    小醜將皮繩扔到一旁，提起被濺上了血漬的木桶，一手擒住林蔚風的臉頰，一陣哢嚓的聲響，將林蔚風的下巴掰到脫臼，這樣正方便小醜將這滿滿一桶的臭水灌下去，渾濁的水順著下頜淌下，每每流過正在發炎的傷口，都如一團烈火熊熊灼燒。
    “唔……”惡臭的淤泥水夾雜著一股血腥味，林蔚風忍不住幹嘔幾下，輕聲喘息著。
    不過，他所經曆的折磨遠遠不止這些。
    在這狹小的房間裏，還有另一個人，正向林蔚風走來。這個女人叫做瓦爾森，是一個瘋狂的科學家，一頭臭烘烘的雜亂長發，一副高度近視的眼鏡，手裏拿著一支綠色的試管，試管內還有一隻正沿著管壁爬行的蠱蟲。
    “代號SF023，這可是我最新的成果。”
    瓦爾森晃了晃試管，將那隻蠱蟲泡在液體裏，直到蠱蟲四腳朝天，不再動彈，癡醉地笑了笑，隨後取出一枚注射器，對著林蔚風的胳膊注入靜脈。
    林蔚風的手指不自主地開始哆嗦，那支液體在很短的時間內便發揮了效果，隻覺渾身上下像是有一群蟲子在爬動，身體一會兒發寒一會兒又如滾燙的岩漿，大腿的肌肉瘋狂地抽搐，嘴裏的牙齒開始軟化掉落。
    就這樣不知持續了多久，林蔚風再次醒來的時候，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了，嘴裏長好了一排排新牙。跟這病毒的折磨相比，肉體的痛苦和黑暗的恐懼根本不值一提。
    “如何？”
    醒來的時候，那位叫做“鏡虎”的男人就在這裏了，每隔一個小時，鏡虎就會前來看望一陣子，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語。
    “護法，實驗進展非常順利，他的身體比我們想象得還要出色！”瓦爾森的臉上浮現出欣喜的笑容。
    “哦，是麼？”鏡虎笑了笑，走到林蔚風的身邊，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纖細的手指撫上他沾滿鮮血的臉頰，“下手注意著點，要是不小心弄壞了，你們可擔當不起。”說罷，他抬了抬眼眸，朝二人使了個眼色，小醜和瓦爾森點了點頭便離開了房間。
    “小乖乖。”鏡虎輕浮地吟著，嗅著鮮血的氣息，勾起林蔚風的下巴。
    “夜隼已經死了，是吧？”
    林蔚風皺了皺眉。
    “真可惜啊，他本是很好的料子。”鏡虎喟然搖了搖頭。
    為什麼，為什麼大家都想要他？
    “你真以為那群貪生怕死的家夥會來救你？”鏡虎嗬嗬地笑了笑，手指輕輕沾了沾林蔚風頭上的血，伸出舌頭舔舐著。
    會，會的……
    “呼，真是出色的實驗品。”鏡虎笑眯了眼，手指劃過林蔚風的胸膛，“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