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歡也認床，夜裏頭睡不好，但又不敢翻身，不敢叫易呈灝看出了他的不適應。
    易呈灝睡在他的身邊，氣息平穩。
    奉天殿的這張龍榻地方也不大，兩人躺著稍稍一動便會碰上。
    易呈灝突然朝著鬱歡這一麵翻了身，他睜著眸子看著鬱歡。
    鬱歡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想著他是否又要不老實，便下意識側了目光看了過去，對上易呈灝一雙睜得大大的眼，呼吸倏地一滯。
    “如果朕今日沒去，你可能就真的沒命了。”
    鬱歡這會子想起來，倒是開始覺得有些後怕起來，易呈灝所說不假，今日如果不是正好易呈灝過來一塊用膳，他的命怕是已經沒了。
    “陛下，您又救了我一次。”
    “不怕？”
    鬱歡收回目光，入目是床頭雕飾精美的床帳，他頓了片刻緩緩開口，聲音依舊低低的，不見多少情緒，“陛下，我在鬼門關走過好幾遭，也習慣了，能不能活，都是天意。”
    易呈灝想要伸手抱住他，但是想到他每次不著痕跡的抗拒便忍了下來，他雙手抱胸側躺著看著鬱歡，目光裏早已將他淡漠的麵龐逡巡了好幾遍，想要看進他的心裏，卻發覺他的心口好似被鐵塊封死了，怎麼都撬不開。
    “往後朕就是你的天意。”
    鬱歡聽完立時全身僵住，咬了牙才緩過神後，回道：“陛下，您是大荊朝所有百姓的天。”
    易呈灝被這一句話說得沉默，他平日裏在朝堂上要受文武百官的諫言，這到了晚上，他還要被枕邊人時時提醒，天下百姓，大荊朝的興衰都壓在他一人肩頭，他怎可心中隻有一人？
    “你也是大荊朝的子民。”
    鬱歡道：“所以陛下應該時時都為了天下百姓……”
    易呈灝口氣忽的重了些，問道：“你也覺得朕不該有私心？”
    鬱歡側過頭來，看著他。
    他總是平淡的神色，如今看著他的雙眸雖有著異樣，卻並沒有多大的情感，這叫易呈灝心裏很是生氣。
    “要看陛下的私心是什麼？”
    易呈灝立時接上他的話頭，問道：“你想聽嗎？”
    鬱歡沉默，他眼下是不敢聽。
    易呈灝等來他的沉默，便輕輕勾了嘴角。
    鬱歡聽到他嘲諷一樣的出氣聲，心裏便也亂了幾分。
    一夜裏兩人都失了眠，各懷了心思，卻各自憋了氣不說話。
    易呈灝起得早，生了一夜的悶氣，也帶了起床氣，早朝上他一貫冷著的臉比平日裏更加冷峻了些。
    禮部的侍郎彙報了春闈的準備工作；工部又在重新籌備公學堂的事情，依舊由袁靖州負責；再有便是都察院禦史大夫溫相覃所奏關於冶州府地方監察禦史蘇吉徵無故失蹤一事。
    春日起，京府的街頭也為這一次春闈做起了準備，各家客棧都做了頂好的宣傳；
    袁靖州這一次對於公學堂重修一事，心裏十分忐忑不安，也不知道傅家會不會又打什麼主意，總是時時擔心，到了家看到孩子和妻子後才眉頭稍稍舒展；
    蘇吉徵一事在都察院已是鬧得沸沸揚揚，溫相覃已派人前去冶州調查。
    能在朝堂上一一稟告的事都是傅省山已經知道了的，隻有這都察院地方監察禦史失蹤一案是他傅省山不曾提前知曉的。
    還有他不曾提前知曉的便是遠在泉州閔地魏家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