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要在牢裏說這一番話？
    如果他不說，又如何引出這背後的黑手呢？
    為了袁家，為了社稷，也為了新政，卻獨獨亮出了他自己。
    韓雲青隨了轎子欲送鬱歡回宮，鬱歡在府門口做了推辭。
    “韓尚書請留步，不必相送了。”
    韓雲青在轎口處站著，至下了朝到現在都還沒來得及換下一身朝服。
    “宮門處怕是不會放你通行。”
    “無妨，謝公公在奉天殿內給了我腰牌。”
    韓雲青點頭，鬱歡在轎內與他點頭告辭。
    轎夫抬了轎子離開，韓雲青招了趙哥兒過來，終是覺得心頭放不下，命了趙哥兒遣了兩名家丁隨了而去。
    韓府位置迫偏，至長安街要拐過幾個口，想來韓雲青平日上早朝定是要早起多時的。
    鬱歡想起，自他上一次從刑部大牢內出來，不多時便有家丁攔路來請，又碰到刺客暗殺，今日這一遭怕是也免不了。要暗殺他的人他還不得而知，但是想請他去府上“做客”的，如果今日有這個機緣，他倒是想會上一會。
    他們要的必定是他口中的圖紙，今日他從韓雲青府上出來，必定又少不了被猜忌。上一趟他們還沒清楚他的身份，但是富山寺外那一次後他的身份也不難猜了。
    鬱歡抬手掀開了轎簾子，看了看外頭街景後與外頭抬轎子的家丁道：“麻煩先去一趟同慶客棧。”
    前麵的家丁同時哎了一聲後便轉了方向。
    京府裏頭上好的客棧無數家，偏西方向的這一家同慶客棧委實不起眼。
    落了一夜的雪都還沒散去，抬轎的家丁步伐想踏得穩當些，所以走得也就慢了些。
    客棧外頭早有人張望多時。
    轎子在同慶客棧門口停下，鬱歡掀了簾子下轎，他一手攀著轎柱子，一手從懷中取出一方用白布包裹的物什來。
    “姑娘可是在等人？”鬱歡站在轎旁，打量了一番站在客棧門口的嬌小姑娘，試探性問了句。
    那姑娘生得倒是白淨，個子破為小，一身粗布衣衫上還有補丁的痕跡，麵龐也是瘦窄，並沒有平常姑娘家的紅潤。
    “您是宮裏來的官老爺？”那姑娘瞧鬱歡坐著轎子，前後有人伺候，一身長衫利落脫俗，就像是讀書人的扮相，估摸著就是阿哥托人傳消息來的人。
    鬱歡道：“你可有個哥哥在宮裏頭當差？此番進京府又是為何？”
    “是是是，我是有個阿哥在宮裏頭當差，名喚阿桂，官老爺您就是我阿哥托的熟人嗎？我阿哥傳了消息來，說會托人送東西來，我在這裏候了好些時候了！這位官老爺，草民給您磕頭了！”
    鬱歡抬手，止了她拜下去的動作，道：“我並不是什麼官老爺，但確是你阿桂哥的熟人，我從宮裏來，手裏便是你阿哥要給你的東西，但是姑娘，你是不是該與我說上幾句實話？”
    雙桂的阿妹吳鶯一路從南麵而來，顛簸數日才有了落腳的地方，前幾日突然在大街上碰到說認識阿哥的人，她心裏高興壞了，原本想著隻是見阿哥一麵，不曾想，那日在宮門口還差些害了阿哥犯錯，自前一次後她也謹慎了不少，不敢再輕易相信人了，這一次要不是實在是家裏阿妹等著錢去治病，她也不會大老遠來這一趟。
    吳鶯低著頭，支吾道：“官老爺您想聽什麼話，草民……草民沒明白……”
    鬱歡並不是想為難她，他把手中包好的東西的遞給她，道：“這是你哥在宮裏省下來的所有積蓄，你且拿去罷。”
    吳鶯伸手接過，當著鬱歡的麵將東西打開，裏麵是個有些破舊的灰色錢袋子，上頭繡了朵小巧的杜鵑花，配色是好的，但是因著年頭長，已經磨得褪了色。
    吳鶯對這個哥哥隻在印象裏，他進宮的時候她還小，雖已經是記事的年紀，但因著久不相處，也已經沒了當時的念想，倒是他們的娘親，一提到這位宮裏頭當差的阿哥便總是偷偷抹淚。
    吳鶯把東西收好後深深藏進袖口裏，對著鬱歡彎了彎腰道：“草民多謝官老爺了！想必阿哥在宮裏有您關照著必定不會受苦的。”
    鬱歡瞧她說話的樣子和用的措辭也不像是平頭百姓沒個世麵，與雙桂口中說得並不相同，便更加確信這事情裏，有著怪異。
    “姑娘就沒有話要托我帶給你阿哥的嗎？”鬱歡問道。
    吳鶯卻是微微一愣，想了一番後恍然大悟，道：“官老爺，草民一心想著家中阿妹的病，您這麼一提醒，不單單是草民，草民阿娘也是，想讓阿哥安心在宮裏頭待著，不用擔心家裏，自己要照顧好自己。”
    鬱歡倒也覺得吳鶯這幾句要傳達的話顯得實在，挑不出什麼毛病來，他點了點頭，道：“你阿哥沒托人傳消息說會送銀兩過來。”
    吳鶯對鬱歡這一句話先是疑惑了一下，並沒有反應過來，聽明白話嚇得立馬麵色煞白。
    鬱歡繼續道：“是誰讓你在客棧門口等我的？”
    吳鶯被這麼一問便更加緊張起來，雙手藏在袖口裏不住得打顫。
    鬱歡低聲又問道：“你阿哥前日在宮門口給你的東西在何處？”
    吳鶯沒個主見，聽得鬱歡一連串的問題，隻能下意識的跟著回答，“東西？阿哥給的東西？沒有沒有，阿哥說那是宮裏主子們吃的東西，想著叫我帶回去也嚐嚐，但是……但是被宮門口的官兵收走了，我沒有拿到……”
    鬱歡思量了一下，與吳鶯道：“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吳鶯有些木訥的點了點頭。
    鬱歡側身要進轎離去，卻突然被人拖住胳膊一把拉回了身。
    “娘娘猜得沒錯，果然是來分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