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官朝著鬱歡做了個作揖，退後幾步又與易呈灝跪下道：“陛下，臣已為公子仔細瞧過了，右腿是有淤傷，所幸並未有斷骨現象，腳踝處淤青明顯，臣現下便去開了方子，命人去煎煮。”
    易呈灝頷首，待得醫官退去後他起身走到鬱歡麵前，居高臨下瞧著他。
    易呈灝至繼位起便嫌少有笑容，說他少年老成，但少年時也是意氣風發有情有義的性子，並不見得有如般城府，帝王這個位置可不好做，人前三分人後七分，他每一分都叫人琢磨不透，便是遇上再喜慶的事，這個年輕的帝王也隻會輕輕勾一勾嘴角。
    今日夜晚，魏和宮這一出，如同將他當猴耍了一般，豈能叫他不生氣，偏生鬱歡還生出了鬼點子，叫易呈灝看來，他這一雙腿，活該被折了！
    “可惜了，並沒有如你願。”
    眼下是在易呈灝平日裏料理朝政的奉天內殿，鬱歡下了轎子被攙著進來的時候著實心裏驚訝了一番，他以為易呈灝這麼生氣，說不定要將他抬進大牢之內呢。
    鬱歡作勢要起，這一次易呈灝倒是沒有阻止。
    鬱歡道：“陛下，鬱歡所為確實有失考量，還望陛下息怒。”
    易呈灝道：“有失考量？朕倒是以為該誇誇你，明哲保身的本事越發高了。”
    鬱歡坐在龍塌之上，去了大氅裏頭便是素白的衣衫，肩頭清瘦，麵龐白皙，他向來血色不好，入了宮即便不愁吃穿，卻也依舊麵龐消瘦。
    易呈灝道完，便回身坐回了原處。
    易呈灝冷嘲熱諷，無非就是對他此為的怨念。
    鬱歡道：“陛下英明，凡是都逃不得陛下的眼，鬱歡是愚笨，但是如今，是總不願就此結了性命。”
    “朕說過要要了你性命嗎？”
    “陛下，從坤寧宮回來的時候，皇後娘娘臨別之言，便是說鬱歡像故人。”
    易呈灝眸色閃了閃，端坐一處並不再與他說話。
    鬱歡也隻得如般坐著，一時之間，內殿裏頭靜悄悄。
    易呈灝如般聰明，怎能不明白鬱歡話中的意思，他第一眼在清風館見到鬱歡的時候便覺他與他二哥五官相像，這一年多來鬱歡長了些，麵龐五官更為力挺，光看相貌，自是帶起了幾分英氣，與他上陣殺敵的二哥確實有了幾分相似。
    到底是血親，相像也實為正常。
    “你奔進富山寺的時候便已經要拉上朕來替你遮擋了，如今還多了個坤寧宮，想來朕才是那個被推上風口的人罷。”
    鬱歡道：“鬱歡自進宮以來，若沒有陛下庇佑，自是寸步難行。”
    易呈灝冷哼了一聲，起了身朝外頭走，“你說得，好似要與朕同甘共苦。”
    鬱歡卻朝著他的身形突然跪拜了下去，他朝著易呈灝的背影俯身而跪，低聲道：“鬱歡不敢與陛下同甘共苦，但是陛下所難，鬱歡願同進退！”
    易呈灝步子停頓住，一身的錦袍都像是滯了滯。
    內殿裏頭燒了炭火，上好的炭火沒得煙氣，卻依舊難免炸裂的噼啪聲。
    易呈灝重新朝外走去，外頭謝公公掀了厚重的簾子。
    “明日送你回魏和宮。”
    鬱歡待得簾子垂下才抬了頭，今日一席話，他算是與易呈灝透了低，他知大是大非或者國事之前他無關緊要，但是卻依舊逃不過宮廷內外的爭鬥，易呈灝的心中所想，他不得而知，但是既然不能置身事外，那麼，學韓雲青做一身端正傾佐陛下的內宮之人，也算是有了個走下去的念頭。
    鬱歡扶著塌身撐起身子，正巧小禦膳房的公公端了藥盤子進來，瞧得他一身為難，忙趕上前來攙扶。
    “公子有事喊奴才便好，陛下命奴才今夜在此伺候公子！”
    瞧著眼前這小公公激靈的模樣，鬱歡便不由得想起了雙桂來，他進宮一年多，吃穿住行都是雙桂一人伺候，也算得上是他在這宮內相知之人，現如今，不明不白被按了罪名，連人都還不知道在哪處，傅皖珍也不知道是什麼手段，鬱歡有心卻著實能力有限，但即便如此，前途未卜亦或是龍潭虎穴，他也不能就此枉顧了雙桂的性命。
    鬱歡在塌上坐下，接過那小公公遞上前來的藥碗，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