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車駛離育才高中，向機場開去。
    沿街的路燈漸次亮起，幽幽散著橘黃色的光，行人低著頭，步履匆匆從昏暗的光線下走過。
    二十分鍾後，車在機場附近停下。
    洛星河降下車窗，靠在椅背上，遠遠望著混雜在人群中的妹妹。烏黑的長發，纖細的身材，長及腳踝的淡藍色連衣裙。
    歎了口氣，敲出支煙，點燃。撚滅煙頭，夜幕完全降臨，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廣告牌依次亮起。他才拿起手機，“滴滴滴”撥了幾個號碼。
    “二哥？”
    “嗯，路上堵車，我剛過來，在你右前方。”
    洛玲玲向這邊望過來，踩著裸色高跟鞋，拖著行李箱走來，不時有幾個出租車司機，跟她搭訕。
    她走近，洛星河下了車。
    “瘦了。”
    “嗯，一直失眠。”洛玲玲臉色蒼白。
    打開後備箱，洛星河將行李箱放好。洛玲玲已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
    “把安全帶係好。”洛星河抬腿上了車，轉動鑰匙，啟動車子。
    洛玲玲不應聲，隻坐著。
    “玲玲，係好安全帶。”洛星河扭頭看她，窗外濕潤的風，吹動她額上齊整的劉海兒。
    “你喜歡她麼？”洛玲玲突然問。
    “誰？”
    “安潔。”
    “隻認識兩三天，談不上喜歡或不喜歡。”洛星河又熄滅了車子。
    “二哥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兒？”洛玲玲扭頭，與他對視，雙眼黯淡無光。
    洛星河的手搭在方向盤上，微微動了動。
    “性感的？”洛玲玲歪了歪頭，靠在車窗上，“清純的？”
    “玲玲，我送你回媽那裏。”
    “不要。”
    洛星河微仰起頭，抬手扶了扶金絲眼鏡，“巴黎怎麼樣？”
    “很好。”洛玲玲垂下眼。
    “病情……有沒有好一些？”
    “嗯。”
    淡淡的語調，淡淡的表情，洛玲玲唯獨看向他時，眼裏夾雜了些複雜的東西。對於這種目光，洛星河隻覺壓抑。
    “係好安全帶。”他再次啟動車子。
    “你幫我係。”洛玲玲依然歪著頭，長發散落到胸前。
    “你自己係。”他加重語氣。
    “幫我係。”她堅持。
    良久，洛星河側過身子，俯身將她座位上的安全帶拉長，滑過她的前胸和腹部，扣到鎖扣上。正要回身，洛玲玲突然摟住了他的脖子。
    “我的病……不會好了。”她說完，竟是淚如雨下。
    雨後的夜，很靜，風裏有花香。
    洛辰靠在沙發上看電視，門鈴響了，起身趿拉著拖鞋去開門。門打開，門口站著洛星河和洛玲玲。
    “辰兒。”
    “小姑？”洛星河感到震驚。
    “回來看看你。”洛玲玲走進來換了鞋，將肩上挎的包包擱到桌上，拉開拉鏈，取出一塊兒亮晶晶的手表，“給你買的。”
    洛辰接過手表，這才發現洛玲玲眼眶紅紅的，像是哭過。洛星河解開襯衣領口，去廚房取了紅酒，倒入高腳杯。
    洛辰假裝很開心，將手表戴在腕上，笑著說:“小姑，好看。”
    “喜歡就好。”洛玲玲走進廚房，拿起洛星河喝過酒的高腳杯，又倒了酒。
    洛辰扭頭，遠遠看她，清秀的臉，烏黑的發，淡藍的裙。
    洛辰突然響起白天看過的電影。
    洛玲玲生病了。
    一種很奇怪的病。
    24歲那年，她跳海自殺，被人救起，心理醫生確診——抑鬱症。
    沒有人知道原因，她也死活不肯說。
    出院後，她和洛星河在臥室發生爭吵。
    洛辰當時14歲，逃學，跑回家。
    綠蓮請假不在，洛星河是工作狂。
    所以，洛辰用鑰匙打開門，大搖大擺走進客廳，突然聽到樓上傳來洛星河的聲音，嚇了一跳，拔腿就要跑。
    “你抱抱我好不好？”是洛玲玲的聲音。
    洛辰停下腳步。
    “你病了。”洛星河說。
    洛辰回過身，光著腳，貓著腰，悄悄爬上二樓。洛星河臥室的門大敞著，正對著樓梯拐角處。
    “你不抱我，我就死給你看！”洛玲玲突然奔到齊腰高的窗戶旁。
    洛辰心髒驟縮，想要衝出去。
    洛星河沉默不語。
    洛玲玲開始往外伸腿。
    “我抱。”洛星河背抵著牆，“你先下來。”
    洛玲玲立刻收回腿，興奮的跑過去，摟住洛星河的脖子，“反正姐一給你介紹對象，我就花錢請女人來扮你女朋友。”
    洛辰終於知道，洛玲玲生病的原因。
    她喜歡洛星河，她的親哥哥。
    “玲玲，我是你哥。我對你好，完全是因為，你是我妹妹。”洛星河將臉別向一邊。
    “我不管這些，我要和你永遠在一起。”
    第二天，洛玲玲被送到醫院。
    一個星期後，洛玲玲出國養病。
    自那以後，洛辰再也沒有見過她。
    那件事，他也從未對人提起過。
    沒想到，時隔四年，她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