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
    沿岸而走，暫時將愁情煩緒拋於腦後。附身之後，他還沒真正在這時代的街上逛過。
    與以往他去過的現代夜市差別不太大，燈火沿岸而設，各式精致攤點接連成一條長龍，胭脂水粉，玲瓏糕點，首飾掛件，書畫紙扇，無一相同，真真叫人眼花繚亂。
    君若寧正全身心的投入到淘寶的行列中。
    人群中孩子們在四處竄動，偶爾因為追逐打鬧而撞到行人。其中一個冷不防撞到了君若寧身上。
    “好痛！我的鼻子！”
    捂著鼻子的人的抱怨聲很清脆，少年時期特有的還未變聲的聲音。
    是個漂亮的少年，光潔的額頭下烏黑的眉映襯如墨的眼眸，燈火點點落入眸中若星辰，眉宇間依稀可以看出俊朗的輪廓。
    烏溜大眼瞪得渾圓，頗有些戒備的打量著被自己撞到的人。
    那人長得很一般，五官算是端正，除此之外也挑不出什麼，然而燈火搖曳從他身後蔓延而來，洪流般呼嘯而過，而他在時光中安然，溫柔岑寂幾乎讓人落淚。
    清清淡淡的瞟了一眼撞到自己的少年，確認沒有什麼損傷之後，徑自隨洶湧人潮而走。
    “啊，等下，我還沒有道歉啊。！”南野淨想留住人，而君若寧則充耳未聞隨波逐流，轉瞬間就被人海淹沒，不辨蹤影。
    “可惡，早知道就別甩掉護衛出來了。不過那樣子可就享受不到現在這種自由的味道了。”南野淨握握拳頭，暗自決心。“我一定會把你找出來的！”
    雖然他還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執著於一個並不相幹隻有一麵之緣的人。
    君若寧在人群中靜靜的走，燈火闌珊意遲遲，很快就忘了剛剛的小插曲。
    時間隨月亮偏移，清月斜暉脈脈，人跡漸少，喧嘩之後慢慢靜寂，淮水在此時才開始顯現出清冷的原貌，水麵泠泠，點綴玲瓏的畫船靜靜泊在水岸邊，依稀歌聲飄渺。
    眼看著行人越來越少，君若寧才不甘不願的準備回水月山莊去。
    原想此時水月山莊應該是一片寂靜，不料當他來到大門前，山莊內卻是一片燈火通明，再加上守衛們意義不明的眼神，更讓他心生不妙。
    “你去哪了？！”
    進了門，早有人飛快跑去通報，燈火映照假山樹木花卉清晰可見。一到大堂門口，就有齊青宇上前發問。
    事情的發展真是詭異，齊青宇和刀雨等他回來倒還說得過去，畢竟是一夥的，不過有必要連水月山莊莊主以及玉景宮主都一起出動麼？
    “我隻是逛夜市去了。”略有些疑惑，劉海重重下的眼眸微垂，偶一抬眼，似有流光滑過。子一時半會兒他也走不開，隻好耐著性子交代，隻是在看到刀雨時有些許歉意。“怎麼，我沒有這個權利？”
    “不是啦，隻是時間這麼晚了，難免會讓人擔心啊。”齊青宇忙解釋說，刀雨也在他身邊連連點頭。
    “多大的人了還擔心，難道京城的治安有這麼差？”少年的語氣裏帶著淡淡的諷意，輕輕的倦意，讓人無法輕易反駁，“刀雨，回房吧。”
    對著刀雨的臉上是溫暖到讓人以為是幻覺的微笑，君若寧神態自若的繞過連成曉和文夕月，移動的步伐應著某種韻律，一步仿佛開出一朵蓮花。
    連成曉他們目送著他離去，沒有多說一句話，氣氛無形中沉悶的恍若雷雨前的天。
    “哈啊……困死了，現在人回來了我也要去睡了，都散了吧啊。”率先打破僵局，齊青宇打著嗬欠退場。
    連成曉和文夕月四目相對，眼底各有心事。
    又是個無聊的一天。
    在山莊裏每天每天過著基本重複的生活，真不知道為何他們不會覺得無聊，抑或是隻有自己沒事做才會這樣。君若寧拿出所在房間原先就有的文房四寶，擺在靠窗的案桌前準備練習很久很久沒有寫過的毛筆字，無事可做隻好這樣打發了。
    齊青宇最近幾天早上總是往外跑，回來也見不到影，偶爾碰上了也不說什麼，想也知道實在做些什麼機密的事。山莊裏的藏書閣之類的地方也不知道在哪，不想去找連成曉也不好自己隨便亂找，就怕會不小心闖入小說中經常會說到禁地裏去。還有文夕月那個宮主怎麼還不走，就算要找人到現在也該放棄在這裏搜尋了吧。
    腦中亂七八在想著事情的結果就是筆下的字完全慘不忍睹，墨跡橫陳，差點還寫到宣紙之外。
    “咦？院子裏那些人在作什麼？”一旁磨墨的刀雨張望的窗外，小手上沾了幾滴飛濺的墨汁。
    回神瞟了她一眼，不禁搖搖頭。
    “少爺，好像山莊裏來客人了。”張望的臉轉回來，表情不怎麼張揚，可是那雙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長，眼中閃爍著渴求的光芒。她很想跑出去湊熱鬧。
    停下筆來略一思付，說道。
    “也罷，你去看看誰來了吧。”
    說罷刀雨便急忙放下手中的墨條，連手也沒顧上仔細擦，隻在桌邊君若寧寫費的紙上蹭了蹭，急忙跑出門去了。
    奇怪，有輕功也不用，是怕引人注意還是忘了呢。這念頭隻在腦海中一閃，轉眼就被君若寧拋諸腦後，繼續提筆練他的字了。
    “啊—幸好我不是莊裏的老大，不用在前廳裏扮笑臉裝和氣，和一群不喜歡的人打哈哈。”雲起山莊的小少爺現在正在水月山莊的後院裏溜達。
    不喜應酬的他找了個借口離開，偷跑著來到山莊的內部。
    “不要以為人士齊青宇就了不起，趕快離開水月山莊！”
    路過湖邊假山時，聽到爭執的聲音，循聲走去。
    若沒記錯的話，後院的廂房住的應該是山莊的客人。
    臨水風景獨好的房間，窗戶大開，隻要找好角度，很容易就能看見屋裏的情景。
    繞過假山再走上一段路，落入他眼中的景象讓他的好奇心蠢蠢欲動，透窗可見幾個蒙麵的白衣人圍著一個少年，以多欺少的架勢。似乎談判並不順利，被圍住的少年低垂著頭，看不到正臉，讓他隱約有熟悉的感覺。記憶裏似乎有人也是這樣垂著頭。
    空氣隱隱振動，將對話傳遞開來。
    “不是我不想走，除非你們能保證我離開山莊後的人生安全。”握著筆，嘴角綻開一抹細微的笑。“我想你們也知道，這一路和齊青宇一起被人追殺，我實在是很擔驚受怕。要是我獨身離開，萬一又碰上那些追殺，那我不是死定了？”
    “信箋已經送到，那些人應該不會再追殺了。”另一個白衣人換了語氣，不似前一個那般咄咄逼人。
    “應該？”聲調揚了起來，停了筆。“應該有什麼用？還有很大的概率讓我送上門讓他們殺的，不是麼？”
    一皺眉頭，雖然鼻子以下的部位全被白紗蒙住了，隻隱隱約約看得模模糊糊。一雙眼睛卻是清清涼涼的，底下似乎還幽幽閃著寒光。“這麼說來，你是不想走了？”
    “別以為宮主會看上你這種角色，識相的就快點滾！”有人沉不住氣。
    “十一！你少說幾句。”
    君若寧暗自皺眉，這就是所謂的不打自招。雲希危啊雲希危，這名字取得可還真好。希望危險？這下子什麼事情都往他身上跑。投河身亡被人附身後，一清醒過來就被告知要去某個危險度未知貞操極度不安全的地方去當人質，想辦法離開後又被卷入一場莫名的追殺，而現在又莫名其妙的牽扯進玉景宮的後宮爭寵問題中。
    這日子還真真是精彩萬分！
    簡直是辱沒了他原來的名字。
    若寧若寧，若非安寧，不如安寧。
    歎一口氣，擱下筆。“不好意思，我現在還走不了。不過有機會我一定會離開的，信不信隨你們。”
    看著案幾上的宣紙，眼中頗有些惋惜，這字都退步成什麼樣了，簡直是堪比鬼畫符。雖然好久沒拿毛筆，但這也太打擊他的自尊心了。
    這一舉動完全將白衣蒙麵三人組撂在一旁，自動無視了。
    “你！”十一接下來的話被排行在他之上的七公子攔下了。
    “不管怎樣，總之記住，不要以為在水月山莊有齊青宇和連成曉罩著就安枕無憂。想要安全最好快點離開。”看起來三人組中身量最高的七公子眼一瞟，冷冷的撂下話。陽光從窗口照進來，清淩淩的一片。
    眉一簇。這又關連成曉什麼事？
    剛要回話，就像空中插進一段話。
    “以多欺少似乎不是玉景宮的風格吧？”聽牆根聽到現在的雲家五少爺終於按耐不住的現身。
    “誰？”蒙麵三人組迅速查看四周，順便暗自責怪太放鬆警惕了。“雲起山莊，雲旭？原來今天的客人是你們。”
    “不錯。”微微笑道，雲旭雙手背在身後，想做出和他大哥一樣的威嚴神態，不過現在看起來更像是一個不知天高的傲然少年。
    “給雲起山莊一個麵子。君若寧，最好記住我們的忠告。小七，十一，我們走。”一直沒有發言的六公子揚聲領著另外兩個退場，動作之間衣袂飛揚甚是好看，修長的身段更是襯托得仿佛出水蓮花。君若寧覺得這玉景宮的宮主別的不說，光是這看人的品位就挺不錯。
    玉景宮和雲起山莊雖在爭奪江南一帶的勢力範圍，不過那是在暗地裏，明麵上雙方還是要互相賣個麵子，不到撕破臉的時候。
    目送著那一幫來得不知所謂的白衣公子們之後，君若寧的注意力轉回了後來出來攪局的雲旭身上。
    這位雲起山莊的小少爺，這個身體的半個血緣小弟。君若寧還真不能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