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at4
    當天傍晚時分，天氣微涼，樹木沙沙作響。君若寧和刀雨跟著齊青宇住進了水月山莊。
    原也想和他分道揚鑣，卻又怕那些那些人會對自己更感興趣，猶猶豫豫間想著最危險的地方便最安全來安慰自己，結果還是跟了來。
    水月山莊內有六條狹長的溪澗，彙合成一片內湖，湖邊煙柳垂岸，夕陽中湖麵金光璀璨。
    君若寧一行正住在湖南邊的月隱閣內。
    四周暮色四合，淡黃色的月亮在不知不覺中爬到了樹梢。來山莊後一直足不出房門抵擋周圍好奇視線的君若寧此時像一抹幽魂似的來到月隱閣前落月湖旁的亭中坐著。湖麵月光破碎，蕩漾哀怨氣息。
    也不知孤兒院的人怎麼樣了，院長還是那麼愛發牢騷麼，他的風濕痛是不是還會梅雨季準時到訪，那幫小鬼頭有沒有好好聽話學習……原來那邊的世界還有那麼多的牽掛，那麼多的人讓他放心不下。剛醒來時被自身安全危機感所壓抑的不舍牽掛現在在這無人的時刻，全部爆發了出來。
    仰頭對著月亮，額前碎發散落臉龐，眼中漾著一湖秋水，朦朧月光將一切裹上輕紗。唯獨那雙眼，在一片朦朧中熠熠閃爍，澄澈寧靜如冰。
    而君若寧卻不知道，在這樣的夜晚，還有一個人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眼底隱隱升起一股強烈的欲望。
    夜涼如水，誰在入睡，誰在垂淚。
    誰將思念放心肺。
    “齊青宇！我有話問你！”
    一大清早，天微亮，東方微露晨光。君若寧跑進齊青宇的廂房。
    “……嗯？”隻是不是每個人都那麼早起床，正如齊青宇現在還糾結於睡夢中，武者的警惕在一路奔波後放鬆於他所認為的安心場所中。“別吵……”
    “還要睡？”眼中閃過一道久未出現過的險惡光芒，從桌上順過一樣東西。“我看你現在還怎麼睡？”
    一道青色水柱從空中降下。
    “哇啊——”有人立馬從床上彈起，反手從枕頭底下抽出匕首握在手中，眼神犀利，周身隱隱有殺氣。
    果然是江湖人，舔血為生。
    “醒了？”君若寧早就坐在一邊的桌旁，為自己手中的杯子重新到上清茶，將心底的驚悸壓下，表麵不動聲色。
    “為什麼潑我茶？”雖然在君若寧進來時就已經知道對方，在對方潑茶的瞬間，長久以往的生活所打造的習慣還是不經大腦的立即行動起來，若不是在下一刻拉回，隻怕君若寧身上會多出個傷口。
    “我叫不醒你啊。”多麼正當的理由啊。
    收回凶器，齊青宇麵色有些難看。要不是沒有殺氣，他何至於變成個落湯雞。
    “那麼，請問君公子，你這麼早找在下有何貴幹？”
    “我是有話要問你，不過你還是先換衣服吧。”照說練武之人比較耐寒，但看到別人在深秋早上穿一件濕淋淋的衣服還是會有點心理不舒服。
    “什麼事這麼緊急？”齊青宇自櫃子裏取出一套衣服就在他麵前換上，而後問著看上去很閑的君若寧。
    “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雲希危的聲音和他的長相一樣，也是普普通通的，有點低，有點清，說不上什麼特別。但是君若寧用這聲音說話，聽起來卻有種特殊的吸引力。他的情感似乎脫離聲音之外，卻讓人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雖然在大學修的是金融，君若寧卻跑到醫學院旁聽自己感興趣的心理學，而其中又數催眠這一科學得最好。有的人催眠需要借助工具，有的人催眠是用聲音，也有些靠一個眼神就夠了。而對於君若寧而言，比起用聲音語言催眠，他更擅長用眼睛。
    “我是齊青宇啊，不是早就知道的麼，怎麼還問？”眼中閃過疑惑，一襲青衣看似溫文的男子，目光卻如兩道驚攝人心的閃電。
    “我是問你的身份，不要岔開話題。”這個答案對他今後的去向有很大的影響，一定要先問明白才行。。
    深深看了他一眼，齊青宇攤開雙手。“好吧好吧，我是一個情報頭子，行了吧？”
    “那麼你一定對這江湖的勢力分布相當清楚了？告訴我，現在的局勢如何，有沒有什麼新消息？”既然如此，他剛好可以了解一下這陌生的世界。不論在何時何地，情報信息永遠是最重要的。
    “為何要知道這些呢？雲希危雲四少爺？”
    身為江湖名氣頗高的情報組織千羽樓的三位當家之一，齊青宇微微笑道。他早就知道君若寧就是當前在江湖上撥動一池湖水的雲起山莊四少爺，隻是就相處的時間來看，他本人和資料所調查的相差甚大。
    “你果然知道。”君若寧並不吃驚。在知道他是情報頭子時就有了預感，若是連這點都不知道的話，又如何算得上是情報人員的頭目呢。
    哪有人會和自己不了解的的人一起跑路呢？當然，被人脅迫的自己是個例外。
    而在昨天與連成曉等見麵時沒有當場拆穿自己，由此可知齊青宇目前還不是他的敵人。
    “你知道我知道？”齊青宇暗自詫異。
    “恩，我猜的。”他暗歎口氣。
    果然，對意誌堅定的學武之人無法使用簡單的催眠。
    根據齊青宇所言，當今天下由南宮當權，而武林中則分南北兩派。北方是雲龍堡與月華堡，無影堡三足並立，南方則是雲起山莊，玉景宮呈對立狀態，不過最近卻對處理雲希危的態度上達成難得的達成一致。齊青宇所屬的千羽樓是江湖情報組織的翹楚，樓中的情報人員分布大江南北各行各業，得到的情報不僅範圍廣而且準確，號稱隻要有需要他們可以將一個人的祖宗八輩都調查清楚，因此請動千羽樓的人馬也就需要大筆金錢了。
    “那麼，你知道哪裏有安靜不起眼是個隱居的地方麼？”
    雲龍堡和千羽樓的頭頭都撞見了，連玉景宮這個死對頭也碰麵了，難保以後不會撞見更加不得了的人，他還是盡早離開此地的為好。
    “你要躲人吧，西北部雪華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倒是挺不錯的，不過，你現在是絕對沒辦法去的。”齊青宇露齒一笑。
    “為何？”眼皮一跳，絕對是不好的預兆。
    “因、為，你要是敢走我就跑到玉景宮宮主麵前告訴他你就是那個雲起山莊落跑雲希危。”
    開玩笑，這麼有趣的玩具這麼好的機會，他齊青宇才不會讓他就這麼跑掉。若是雲希危和玉景宮、雲起山莊正麵對上，而對方發現他卻不是以前雲希危，對方又會是什麼反應，他可是很有興趣知道。
    “你在威脅我？”君若寧眯細了一雙眼，雙眸因為惱怒而閃耀出奪目流光。
    君若寧，你要冷靜，別被牽著鼻子走！
    “你知不知道我繼續呆在這裏有多危險？雲希危是玉景宮的人質，要是他們知道了我就是那個出逃的雲家少爺我這輩子就別指望能輕易脫身你明不明白啊？”
    “我當然知道啊。”齊青宇漾出詭異可惡的笑，微微上挑的眼角看起來就像狐狸，“我就是知道所以才要你呆在這裏啊，因為，我突然很想知道你和那些人碰麵後會有什麼結果。不過別擔心啦，要是他們來抓你的話我會罩著你啦，大不了讓你加入千羽樓就好了。”
    隨意的揮揮手，完全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眼睛倒是晶亮的盯著君若寧。“怎麼樣？這個提議不錯吧？”
    越聽下去，臉色就越陰沉，為了防止自己的青筋爆掉，君若寧很冷靜很冷靜的摔門而出。
    “哎，別走啊，你還沒回答我啊——”
    出門的一霎，君若寧沒有回頭，因此他也就錯過了齊青宇隻能用奸詐來形容的笑臉。
    君若寧走在京城古舊的街道上，借著秋風慢慢冷卻自己的思緒。
    看樣子這回事踢到鐵板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好先順其自然，靜觀其變，最好是到齊青宇失去興趣了他還沒被別人認出來。
    十月的黃昏永遠是一片豔紅，嚴肅凝重，整個街道塗上一層寧靜與破敗。
    雲翔就是在這樣的景色裏看見那個單薄而略感熟悉的身影。視線凝聚的那一刹竟讓他忘了呼吸。雖然樣貌普通的緊，但映著血色殘陽的眼和夕陽鍍紅的發，讓他不自覺散發出鬼魅的氣息。
    待到他呼出一口氣回神時，那個人卻了無蹤跡。
    “咦，是大哥？”
    同樣來到京城中搜索的雲瑞在途中看見若有所思的雲翔，出聲招呼。
    “怎麼了？大哥在想什麼？”
    “……不，沒什麼。”垂眸，輕描淡寫的帶過。不知為何，他還不想讓雲瑞知道。
    夜風輕披晚霞，東方青深色幕布裹向西，色彩變幻，日已西沉。君若寧還遲遲未返回水月山莊。
    此時的他正順著淮水沿岸而走，漫無目的。
    時值深秋，淮水秋風蕭瑟。兩岸是傳統的夜市攤點，昏黃燭火已經點燃，倒映在水麵波光粼粼，川流不息的人群使燈火明明滅滅。彼岸飄來若有似無的香氣，眼前朦朧一片。
    時光輕軟，恍然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