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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將你鎖在夢土上,經書日月、粉黛春秋。你卻飛越關嶺,趁著行歲未晚,到我麵前。
兩年裏拚命修完三年的課程,一心想著回來。我問及緣由,那人孩子氣地答:“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晚安,巴黎》
這一年的秋天,他開始念研究生。
十月的金秋裏,也是他獨自過的第二個生日。
鄒子裴走後的第一個生日,說寂寞也不寂寞。好歹遠在地球那一頭的人,還心心念念般記著他的生日。傳了一封郵件來說,木頭,生日快樂。
盛銘在以前常去的夏朵給自己買了一個六寸的小芝士蛋糕。蠟燭也沒有,似乎有些可憐。吃蛋糕前,他許了願望:鄒子裴,願你在那裏平平安安,早些回來。
香濃的紐約芝士,那麼滑膩。他依舊是那麼地喜歡甜食。
零點的時候開了郵箱,收件箱是空的。第二天一早再看,還是空的。
想他興許是日子太忙碌,忘了,那就忘了吧。
如今是二零零四年的秋,鄒子裴去巴黎已經一年有餘。
有時他忍不住地要去計算鄒子裴的歸期。
三年,已經快要走完一半。明年,等我再過完一個生日,大概再過不久,他就回來了。很快了,很快了。
兩天之後,當他已經徹底將生日的事拋在腦後的時候,快遞公司卻為他送來一件從巴黎寄回的禮物。包裹很大,外麵包著厚厚的牛皮紙。像一幅畫。
簽收之後,盛銘將它平放在客廳的地板上。他在這奇怪的禮物前站了好久,終於俯身下去刷拉撕開——居然是一大幅拚圖,看規格大約是三千塊的——有些陰沉的多雲天氣和金色落葉的背景之上,是金碧輝煌的亞曆山大三世橋。橋下的塞納河微波粼粼,靜謐安詳。鄒子裴親手一片一片地將之拚湊,然後寄回來。
隨著拚圖一起送來的信上,那個人寫著:“這是巴黎的秋天,我把它送給你。這樣,你有覺得我和你又近一些了嗎?”
他寫,這是不能陪你過的第二個生日。木頭,對不起。但我祝你生日快樂。
盛銘有些發愣,呆呆地望著由一地三千塊碎片拚湊出來的巴黎,說不出話來。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很久以前的許多個場景。
彼時,鄒子裴從他餐盤中,為他夾走他不愛吃的胡蘿卜。
彼時,鄒子裴用潦草好看的筆鋒,給他寫了一封法語情書。
彼時,鄒子裴在陽光下揉他的頭發,笑他穿衣的模樣像孩子。
彼時,鄒子裴在蔓延蒼翠的林間小道上,彎腰下去替他係了一次鞋帶。
彼時,鄒子裴在夏朵辛辛苦苦打了三個月的下手,攢了錢送了他一台嶄新的尼康。
鄒子裴,鄒子裴。
一年多以來,與鄒子裴斷斷續續微薄的聯係,最終成為了他堅持等待下去的動力。時而寂寞時而憂鬱的日子裏,鄒子裴的消息成為了潛藏其中的柳暗花明的美景。
盛銘曾在書中閱讀到這樣的句子:“你有沒有愛過一個遙遠的人?他從來都不讓你絕望,是你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和力量。他永遠是年輕的,美好的,光芒萬丈的,他永遠在那裏,好像信仰一樣。”
或許應該感激,像自己如此悶聲不吭的個性,幸好遇上了一個鄒子裴。從前不懂得表達,愛不開口、恨不開口,外加又喜生悶氣,隻懂得默默寫字。如此的性情,實在糟糕透頂。他也確實覺得該要改改。
而與鄒子裴在一起的每一日,仿佛都充滿喜悅。
時光走至二零零五年的夏天。
說此次抽不出空閑回來的鄒子裴,居然提著大大的行李風塵仆仆地叩響了門。
那時候的盛銘,正亮著台燈埋頭用心,為第一年學業的終考做著準備。
那個人咧著嘴笑,“木頭,我回來了。”
初夏悶熱的天氣,開著冷氣的屋子,一開門,外麵燥熱的空氣就撲麵而來。他站在門裏,卻感覺汗就快要滴下來。
你怎麼來了?
明明將你鎖在夢土上,經書日月、粉黛春秋。你卻飛越關嶺,趁著行歲未晚,到我麵前。
他還是那樣。栗色的柔軟短發,淺棕色的溫柔的眼,笑的時候的小小酒窩,還有那因為長途飛行來不及刮的幾根胡渣。
他伸出手臂,給出寬廣的懷抱擁抱盛銘。
盛銘的耳邊隻低低掠過兩聲:“木頭,木頭。”無比深情。
他們在黑暗中擁抱,親吻,彼此探索。時隔太久,仿佛連動作都笨拙起來。
他們激烈地做愛,以此來彌補這些分開歲月裏漫長的寂寞。
鄒子裴的吻炙熱而豐沛,落在盛銘的臉頰,額頭,眉眼,鼻尖,嘴唇。一顆真心滾燙,猶如他曾經日日夜夜為鄒子裴寫下的相思。
情事過後,鄒子裴安安靜靜躺在盛銘身邊,同那時候的一樣,他牢牢握著盛銘的手。
“不是說,這個假期太忙,抽不出時間回來的嗎?”
鄒子裴在黑暗中竊竊地笑,“那自然是騙你的。不然怎麼會有驚喜呢?”
“那……能待上多久?”
攬著盛銘的手臂緊了緊,將身邊的人往自己的懷裏帶,“你還要我回去?”
帶著些不明意味的反問。
頭頂上那個人在黑夜中笑了,盛銘不用看也知道他的表情。
他隻說:“不回去了,笨蛋。”
【注】:你怎麼來了?明明將你鎖在夢土上,經書日月、粉黛春秋,還允許你閑來寫詩,你卻飛越關嶺,趁著行歲未晚,到我麵前說:“半生飄泊,每一次都雨打歸舟。”——簡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