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隻有一年零七個月的命了。”如烈平靜的說。
    “你在說什麼啊！”莫青梧沉下臉來：“你不是有鳳凰嗎，你根本就不老不死！受了那樣的傷，你幾天之內就痊愈了，你現在告訴我你隻有一年多的命，你騙誰啊！”
    “哼，”如烈輕笑一聲：“嚇到了？我沒有騙你，鳳凰的涅槃日就是我的死期。”
    “不可能，你明明說過，鳳凰離開你的身體以後你就自由了，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要走你自己的路了。你騙我！”
    “我怎麼會騙你，我想做的事情就是死掉啊。要是你活了一千歲，你最想做的事情也會是到墳墓裏去躺躺。我是要走自己的路，到時候化成灰隨風飄散，那時就真的以天為蓋地為廬了。”如烈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閃現著向往的神色，雖然會舍不得某個人，但是更加拒絕不了解脫的誘惑。
    “你在說什麼啊？如烈，如烈你看著我！不是真的吧？”莫青梧看著如烈的表情心裏驚慌，此刻他才是真的怕了，如果如烈會死，那他該怎麼辦？
    “傻瓜，”如烈溫柔的說，像教導小孩子一樣伸手摸摸莫青梧的臉，說道：“你想想，鳳凰涅槃的火是什麼火，是比三昧真火還凶的聖火。鳳凰離體之後我就是一個普通人，被那樣的火一燒，不立刻成灰了？說不定灰都剩不下多少呢！”
    莫青梧顫抖起來，恐懼在他的眼裏炸開，明明滅滅的刺痛了如烈的心，但是此刻不說，難道看著他深陷，那樣的話，自己的罪過就太大了。
    “你怕了？”如烈輕柔的笑著，蠱惑一般的聲音：“你看，現在我好端端的在這裏，隻是告訴你未來會發生什麼你就嚇成這樣，到時候日子真的到了，我死掉了，你豈不是要難過死？況且你也要為我想想，我本來無牽無掛，終於從沒有盡頭的時光中解脫出來了，你硬要給我背上枷鎖，你若是為我傷心難過，我化成灰也不會安穩的。而且現在覬覦鳳凰的人妖們都蠢蠢欲動，你和我太接近了會有危險，我真心當你是朋友，你要是出了什麼事讓我情何以堪？你聽聽我說的在理吧，所以你真的要好好考慮，剛剛的承諾太輕浮了。”
    如烈停下來，讓莫青梧好好去想，莫青梧伸手按在如烈放在他臉上的手上，輕輕的覆著，垂下眼去，不知在想什麼，如烈也不催他，讓他好好想。
    長久的沉默之後，莫青梧說：“如烈，我做的承諾不輕浮。”
    “嗯？”如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說，我做的承諾不輕浮。我說要永遠陪著你那些話，都是認真的。從早幾個月前我就在想，這次你受傷昏睡了三天兩夜，我在你身邊，時時刻刻都在想這件事。我是不是真的愛你，我有沒有把握可以不動搖的陪在你身邊無論發生什麼狀況都不離開你，這些問題我都反反複複的想了許多遍。我說的我愛你，並不是輕易的一句告白。”
    莫青梧拿下了如烈的手，握在自己掌中，將他拉到自己身邊，輕輕靠過去抱住了他。莫青梧抱的很鬆，他把頭擱在如烈的肩上，但沒有壓重量上去，繼續說：“你說你一年半以後就會死，我承認我沒有想過這種情況的解決辦法，所以我現在來想。其實相比起我陪你幾十年一直到我老死，我隻陪你一年半不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嗎？我保證，隻要你讓我完整的陪你到最後，就算你死了，我也絕對我不會一直傷心。我會哭一下，然後好好的繼續按照我的年輪活下去，怎麼樣？”
    如烈沒說話，莫青梧歎了口氣，說：“小烈兒，拜托你答應吧。如果你死了我會忘記你好好活下去，這是我的底線了……我不用你也愛我，我也希望，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解脫。”
    如烈的呼吸聲在咫尺之地傳來，慢慢變得粗重起來，然後，如烈伸手緊緊抱住了莫青梧，指甲嵌進了他的肩膀裏，無聲的哭了。
    沒有眼淚，也不發出聲音，壓抑的嗚咽著的如烈如同被困住的小獸，害怕又倔強，終於還是無法再故作堅強下去。
    此時，莫青梧才知道，即使如烈對他所謂的自由和解脫充滿渴望，即使他已經對活著的時光感到厭倦，可以預知的死亡還是讓他恐懼的，更何況是那樣慘烈的死法。莫青梧抱著如烈，感到如烈的情緒一絲一絲滲入了他的腦海裏，他敞開意識去接收去感受，有一個瞬間他終於深入到了如烈的內心。
    十九歲根骨清奇，偶遇鳳凰被選中寄體，他被許多陰陽師羨慕甚至嫉妒，自己也驕傲的很，橫行妖界的時候飛揚跋扈的心情至今也沒法忘記。
    百年之後身邊的人都死光了，隻有他自己還是十九歲的樣子，在同一個地方不能呆超過三年，鳳凰一直在用她的方式保護如烈，如烈不能與人交心，終於明白自己要麵對的是多麼龐大的孤單。
    莫青梧感到了這份心情，孤單又委屈，故作堅強成就的神話對自己來說根本沒有人欣賞。這隻是如烈一千年來淒苦的一點點皮毛，邊讓莫青梧心酸到恨不得一了百了，那如烈他又是怎麼撐過來的呢？
    思及此，莫青梧更用力的抱緊如烈，就算剩下的時間再短暫，他也想盡自己所有的力量，讓懷裏這個人不再孤身一人，不再孑然一身。
    感覺到如烈攥緊了他的衣角，莫青梧心髒縮緊了，如烈顫抖的身軀顯得那麼無助，曾經叱吒風雲的過往都是表象。莫青梧輕輕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用手指去描畫如烈眉眼的弧線，那樣的漂亮，怎麼看都看不夠，然後一點一點，緩緩的接近，吻住了如烈的嘴唇。
    這個吻很深，帶著濃濃的心疼和鋪天蓋地的愛意，莫青梧想讓如烈感受到的就是這些。舌尖輕輕舔著如烈的唇瓣，莫青梧感受到他在顫抖，拍著他的背安撫他，他想讓他知道他愛他心疼他，莫青梧知道，自己現在能做的也隻有如此。
    如烈眷戀著莫青梧的嘴唇，他的體溫和他傳達出來的安慰，身體裏的鳳凰輕輕動了動，也發出了一聲舒服的輕吟，如烈沒有再問鳳凰對不對行不行，橫豎隻有一年了零七個月，放縱一把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