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烈醒來的時候，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肩膀，他以為會摸到一個腐臭不堪的大洞，卻發現傷口已經很好的淨化，上了藥，仔細的包紮起來。如烈頓著想了想，想到了莫青梧，自己狼狽不堪的晚上，在門口遇見了他。
    如烈掙紮著想坐起來，然後發現一隻手臂一直圍在他的腰上，緊緊的摟著他，如烈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看到莫青梧就在身邊躺著，睡著的時候還一直皺著眉頭，極不安穩的樣子。
    被如烈這麼一動，莫青梧立刻驚醒了，跳起來。看到如烈行了，愣了一瞬，然後撲過去，檢查他的傷口。
    如烈心裏軟軟的，這是多年以來的第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身邊有人在。他輕輕按住莫青梧慌張的手，那手抖得厲害，如烈抬起眼看著莫青梧，說：“我沒事……”
    莫青梧頓住，接著，伸手緊緊的抱住了如烈，避開了如烈的傷口，用盡全力將他揉進懷裏，如烈皺皺眉頭，覺得肋骨一陣刺痛，肺裏的空氣都被擠了出來，但是他沒有一絲掙紮，就這麼任莫青梧抱著。
    “太好了，終於醒了。”莫青梧嘶啞著嗓子，埋在如烈肩窩裏的臉滾燙滾燙的：“一直不醒，睡了了快三天，你要嚇死我嗎？”
    “對不起，”如烈猶豫了一下，終於慢慢抬起手，摟住了莫青梧的腰。
    “以後不許了，絕對不許了，我不能再看著你一個人受傷，你昏迷的時候每次皺一下眉頭我都覺得要被撕碎了，如烈，我求你，不管你要去幹什麼，讓我陪著你。”
    一開始是強硬的命令，說道最後變成了祈求，如烈感到莫青梧一直在發抖，他心裏隱約覺得歡喜，又不敢相信，隻能忙不迭的答應。
    不知多久以後，莫青梧鬆開了懷抱，如烈竟然覺得有幾分不舍，莫青梧說：“你看我都昏頭了，你幾天沒吃東西了，餓壞了吧，我買了粥，一直溫著呢，你吃一點吧。”
    如烈點點頭，莫青梧輕手輕腳的把他扶起來靠著床幫坐著，然後從一直保溫的電飯煲裏盛了一碗粥，走到床邊坐下，小心的喂如烈。
    如烈臉一紅，伸手去接粥碗，說：“我自己來吧，傷口已經都好了，我又不是真廢了。”
    莫青梧避開他的手，說：“你別動，安靜坐著，讓我來。”如烈也就不堅持了。
    入口的粥是溫的，爽口的香味喚醒了如烈的胃，他其實並不餓。到了他的這種程度，辟穀根本就是小把戲，以前一兩年不正經吃東西也是有過的。但是此時，覺得自己的胃，自己全身都在渴求著這雙手裏端著的食物。
    “莫青梧，謝謝你陪著我，真的，謝謝你願意這樣照顧我。”這一句話，如烈有感而發，說的情真意切。
    “那我一直這樣這樣陪著你吧。”莫青梧盯著手裏的碗，頭也不抬的說。
    如烈卻是一愣，問：“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我會永遠在你身邊，陪著你，照顧你，你以後每天醒過來，都會第一眼就看到我。”
    “莫青梧，你別開玩笑。”如烈強笑著說，聲音有一絲顫抖。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莫青梧抬頭，直視著如烈的眼睛：“我愛上你了。我不管你是男是女，不管你多少歲了，不管你是人還是鳳凰，不管你是學生還是陰陽師。我隻知道我不能在看到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傷，我不想你疼，我想抱著你，永遠不鬆手。”
    如烈不說話，隻是死死的盯著莫青梧，臉上的表情悲喜莫辨。莫青梧也不催他說話，看著他的眼睛，任他看著。
    “不可能。”如烈終於吐出了這三個字。
    “怎麼不可能？你不相信我愛你？”莫青梧問道。
    “和我相不相信無關，”如烈笑著說，笑容中有種淒苦的味道：“你不可能愛我，也不可能永遠陪著我，沒人能永遠陪著我。”
    莫青梧也笑了，說：“又是那倒黴的年齡問題？”
    “不，是實際的年齡問題，”如烈笑的越發美了：“我活了一千多年，你卻實實在在的是二十歲，一年多以後我會有完全不一樣的另一種人生，你還要按照正常的年輪成長下去。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況且，我並不愛你，也不需要你陪著。”
    這一句話說完，如烈覺得心都快被攪碎了。
    莫青梧突然伸手拂上如烈的臉，輕輕歎了口氣，說：“小烈兒，我真看不得你這樣的笑，澀的很，一點也不漂亮，和你的臉一點也不配。我以後在你身邊，一定會幫你把這種表情抹幹淨。”
    如烈急著還想說什麼，莫青梧卻製止了他：“如烈，我愛你，要陪著你都是我的決定，你不用想它能不能實現，這些是我要操心的事情，你隻要相信我的心意就好了。我的生命不能永恒，但是在我有限的時間裏，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現在做你的夥伴，然後扮你的爸爸，陪著你，最後演你的爺爺，我也會一直守著你。關於你不愛我這件事情，倒是我唯一無能為力的一件事，不能做幾年你的情人，我真是不甘心，但是如果你改變心意了，一定要趕緊告訴我，我要抓緊時間從夥伴升級為情人。”
    如烈說不出話來。說不感動，騙人的，但是他有資格讓莫青梧這樣付出嗎？涅槃日之後，世界上永遠不會再有如烈這個人，到時候莫青梧怎麼辦？
    “你別自說自話了，”如烈狠下心來說：“我們現在這樣的關係，是鳳凰可以接受的底線，鳳凰是多麼驕傲的神物，怎麼會讓你這樣普通到渺小的人類來照顧陪伴，你在說笑話吧！如果你再靠近我，你會被抹消掉關於我的所有記憶，到時候咱們可就是陌生人了。”
    “是嗎？”莫青梧似乎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問道：“真的能成陌生人嗎，就算我沒有了關於你的記憶，你隻要沒有忘記我，我們就不算是陌生人吧。如烈，你會忘記我嗎？”
    “會！隻要鳳凰抹殺了你的記憶，我一定也會很快把你忘記！”如烈咬著嘴唇說。
    “那你忘吧，”莫青梧淡淡的：“你忘了我也不會忘。記憶是一回事，記住又是一回事，我絕對不會忘記你的，如果你忘了我，我會讓你想起來的。”
    “你——”如烈氣急，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噎住，莫青梧趕緊拍著他的背幫他順氣，如烈按著胸口，半晌沒說話。
    “莫青梧，”很久以後如烈說道，聲音裏是黑夜一樣絕望的平靜：“我希望你不要對我過於關心，愛上我就更不要嚐試，這都是為了你好。實話告訴你，你是我許多年來交往時間最長，最親密的朋友，也是鳳凰最容忍的人，但是你出現的不是時候，如果你早幾十年出現，我們一定能相處更長的時間，到時候說不定會愛上你也難說。但是現在，我絕對不允許我自己愛上你，也建議你和我保持距離。”
    “為什麼？”莫青梧臉上首次出現了緊張的神色。
    如烈長長的吸了口氣，慢慢呼出，然後輕輕的說：“因為我隻有一年零七個月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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