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輾轉 請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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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午門口下了馬車,稀稀疏疏的女眷帶著仆婢跟在伊謹夫人,沈彤夫人,以及王蕙嬪的身後步入宮廷。
皇後所處的鳳鸞宮位於內廷外西路隆宗門西側,始建於前朝慶賢一年,是從仁壽宮的故址上,並撤除大善殿而建成,興工將鳳鸞宮正殿由單簷改為重簷,並將後寢殿後移。慶賢帝在位期間多次大肆修葺了頤華宮,鳳鸞宮,並把這倆座宮殿分別定為了皇太後、皇後居住的正宮。
這倆座宮殿雖說在他在位期間一直空著,可都有專人照看、打理著,時至今日依舊熠熠如新。
大約走了一個多時辰的路程才到鳳鸞宮。
我才想起,夏賢夫人和夏羽如並未來給夏皇後請安。
我心中詫異詢問綠意。
綠意也是不解,回答的朦朦朧朧說,夏賢夫人一直是閉門不出,而夏嬪身體不適,所以二人均為來。
我細思著這其中不和古怪,難道夏皇後和夏丞相不和,夏氏一脈分成了二家?!
我搖搖頭,這樣荒唐的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
***
路過鳳鸞宮花園,遠遠就看見各色嬪妃在花園遊玩著,現在是辰時七刻,皇後要到巳時才會召見眾人。
我心中估摸著皇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若是真是她指使人害我,鸞鳳承恩車也就不會隻是側翻了。
無關於記恨,隻是對於她我不得已要保持遲疑。
差不多巳時時分,日頭已升起,晨間已有幾分暖意,沈彤夫人用絲帕輕拭了額頭,修整了會儀容,沉吟道:“我看現在時辰也差不多了,不如先去給太後請安再來閑聊如何,不然耽誤了時辰就不好了。”
王蕙嬪嗤之以鼻,挑眉揶揄道:“夫人真是惦記皇後娘娘,孝心可嘉,皇後娘娘知了,怕是要對你刮目相看了吧,王後那把寶座,你可是指日可待了。”
沈彤夫人麵露難堪,雙眸閃過微微薄怒,沉心靜氣,綿語藏針道:“惦記著皇後娘娘鳳體安康,本宮隻是做好本分罷了,誰會不惦記皇後娘娘而心生異心盼著皇後娘娘不測?”
王蕙嬪尖語道:“妾嬪可沒那個心,倒是夫人嘴上說著惦記著皇後娘娘鳳體安康,卻一口一個皇後娘娘不測,青天白日的咒著皇後娘娘,不知安的什麼心?!”
王蕙嬪與沈彤夫人自是水火不容,如今語走偏鋒,越說越沒有譜,人人自危不敢勸阻。
沈彤夫人和語反笑道:“那妹妹口口聲聲王後、寶座的,又是安著什麼心。”
良妃正欲反駁,伊謹夫人卻在這時淡淡開口規勸道:“越說越離譜了,你們怎麼連在鳳鸞宮門前也敢大放厥詞。王後之位,夏賢夫人位次在咱們之上,又與王爺出生入死,非夏賢夫人莫屬,二位失言了。”
明明是場麵上的一規勸。
王蕙嬪聽後平心靜氣,眼眸漣過一道幽光,微楞而淡然不語道。
沈彤夫人漠然不語,麵色卻煞白一片。
我察覺端疑,心中對沈彤夫人更是心駭幾分。
而頓時,場麵僵著一團。
這時順正華上前賠笑道:“三位娘娘說笑了罷了,嬪妾看著這天色也不早了,可別讓皇後娘娘就等才好,娘娘們是不是該先領著嬪妾先請安了?”
我心下一動,順正華不虧是二十七世婦之首,真是滴水不漏,極為做人,把自己擺低、把伊謹夫人、沈彤夫人、王蕙嬪捧高,給了沈王二人找了台階下,一席話說的既謙卑又在理,還緩解了氣氛,難怪據說宣王也對她讚不絕口。
***
鳳鸞宮內布滿密密麻麻的嬪妃,宣王妃妾,各按步就坐,有得寵的也有不得寵的,宣王專心政務,並未過多的流連後院,而前朝寧國慶賢帝心性淡薄甚少寵幸後宮,宣王封王時本該選集王後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人女禦,以及才人采女不等,可是他隻是接納了一些前朝安置在冷宮中年輕貌美未被寵幸的遺妃。建國之初,皇上登基之時不願多做勞民傷財未做選秀,亦隻是接納了些慶賢帝的遺妃,但這次又招募了些新嬪妃,總和之下宣王妃妾、皇帝嬪妃人數也為數不少了。
我甚是對皇後好奇,我坐在大殿末席悄然向皇後看去,雖說皇後四十有餘,但保養得宜,仍如二十七八年華,並未身著宮服,頭上的發絲僅用一隻玉簪固定著,身上著的便衣並不華麗,也未多加裝束。皇後並不愛操持後宮權柄,後宮大小事物均交給三皇子生母謐妃打理,如今她手托峨眉,懶懶散散地坐臥於塌上,絳唇映日,腮暈潮紅,顏如舜華,朦朧惺忪,卻難掩骨子裏的那份雍容華貴,絲毫沒有皇後的架子,倒像一般貴婦。
而靜坐於太後之下的那名貴婦,杏黃衣裙上繡了大片金燦絢麗的菊花,雲鬢高綰,額前飾了鑲著金邊的孔雀藍玉冠,栩栩如生的孔雀額上的那一抹血玉尤是璀璨,孔雀口中銜著點點金絲,發上用了三塊渾圓珍珠大小的瓔珞固定,腦後佩戴著大朵的藍玉菊花,菊花雕工細膩,紋理清晰,未免玉菊單調,玉菊心亦是嵌了血玉,菊花葉由金葉打造而成,還綴了四串珍珠流蘇。貴婦瓊姿花貌、清眸流盼、柔情綽態、淑逸閑華、高雅秀麗。乃是前朝慶文帝義妹,當今三皇子的生母謐妃,與皇後歲數相差無幾,看起來才三十年華。
貴婦其下端坐的是三皇子唯一的側妃,沈丞相的義女,沈彤夫人的義妹,沈映菊。
謐妃與嬪妃閑聊著,皇後高高靜坐著,而此時一太監來報道:“參見皇後娘娘,皇上昨日個在怡景宮棲雲軒豔嬪那裏歇了,豔嬪這一時半刻還起不來,皇上讓奴才來報……來報今日向太後給豔嬪告假,今日……豔嬪就……不來請安了。”這小太監越說越哆嗦,深怕太後遷怒,一個不小心腦袋搬家。
底下的嬪妃一陣驚呼,皇上寵幸豔嬪這宮中不是不知道了,可如今竟放任豔嬪淩駕到皇後頭上來了……實在太目無皇後了,就算皇後再大度,隻怕當下也要大發雷霆了。
畢竟夏家乃是一門顯貴,宣王又手握重權,皇後就算再無爭,平日裏也沒有幾個敢目無她的。
而出乎意料,皇後隻是淡淡應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太監連忙謝恩,幾乎是落荒而逃出了慈寧宮。
頓時,底下女眷唧唧喳喳沒了個停,鳳鸞宮炸開了鍋般,皇後不喜鬧,蹙眉道:“大驚小怪的嚷什麼,還讓不讓人耳根清淨。”
謐妃麵上滿是愧然之色,當即跪下賠罪道:“皇後娘娘,豔嬪也太沒了個規矩了,都怪臣妾沒幫娘娘管理好。”
皇後道:“罷了罷了,這事兒就這麼過去吧,不要再多生事端,跪安吧。”擺擺手示意眾嬪妃都退下。
眾人向太後行禮後,都打算陸續退下,可是二名婢女募地倒在地上有氣無力痛苦的呻吟,眾人皆是一驚。
王蕙嬪看了眼地上的宮女,又看了眼宮女旁邊的宜嬪,目露一驚,率先開口道:“大膽奴才,竟敢驚擾聖駕,來人啊,把她拖下去。”言語有急切狠厲之色。
王蕙嬪開口後,宜嬪一愣,半響才醒神來,驚覺是自己帶來的婢女驚了駕,慌忙道:“皇後娘娘恕罪,臣妾帶來的奴才驚駕,臣妾罪該萬死。”臉色越發的慘白。
皇後也不惱,開口道:“慌什麼,什麼罪不罪的,無妨,遣個太醫給二人瞧瞧吧。”
宜嬪發白的臉色才稍有好轉,略微些鎮靜道:“皇後娘娘仁慈,臣妾謝太後隆恩。”
這時每日定時給皇後請平安脈的孫老太醫恰好到了,迷茫的望向慌亂的眾嬪妃,並恭敬的給太後請了安。
皇後抿了口茶道:“孫太醫你來的正好,給那地上的丫頭瞧瞧吧。”
孫太醫雖說驚愕,但也照辦,上前給那躺地上的宮女請了脈,臉色卻越來越驚,片刻沉重道:“姑娘可有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二婢女捂住肚子痛苦道:“就吃了點涼食。”
孫太醫又道:“姑娘近來可有無病痛?”
其一婢女虛弱道:“病痛倒無,就是近來這幾月渴睡。”
令一婢女又低頭想了會,羞然道:“月信好像也久而不至。”孫太醫聽著聽著,臉色越發的低沉。
二婢女慌忙道:“太醫大人……奴婢……奴婢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證,活不……活不成了?”
孫太醫沉重的歎了口氣道:“姑娘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證,而是有喜了,有了二個多月的身孕了。”
二人聽後力氣象是一下子被抽幹了,無力的捶打著自己的肚子痛哭起來,是啊,有喜,淫亂宣王後院,應該也和得了不治之症差不多了吧,妃嬪一陣驚歎。
宜嬪的臉色更是難看,憤聲道:“說,你肚子的孽種是和哪個侍衛苟合的?”
也是,自己的婢女淫亂後宮,宜貴嬪難辭其咎。
其中一個婢女望向宜嬪眼中有恐懼,不安道:“是宣王的,三個多月前娘娘小月,王爺去永春宮惜顏殿看望娘娘,娘娘正值昏睡……王爺久見娘娘不醒,一時興起於是就……就寵信了奴婢二人,事後怕娘娘聽了對身體不好,就吩咐了惜顏殿的眾人不要泄露了此事,也沒記檔……說是等娘娘身體康複後,再給奴婢一個名份,可又過了一陣子,興許是皇上忙,就忘記了此事……”
婢女說得誠惶誠恐,說著說著涕泣起來。
皇後聽後依舊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淡然之色,謐妃的神色有些詭異,伊謹夫人波瀾不驚,沈彤夫人麵色難看,王蕙嬪恨恨的盯著宮女的肚子。
宜嬪象是鬆了口氣,親熱的撫上宮女的手道:“晚春,晚香,你倆怎麼不早說,咱們主仆一場又怎麼會計較個這些,你看倒是委屈了你和你腹中的小郡王了。”又望向皇後道:“皇後娘娘,你看,我和晚春,晚香,主仆一場,宣王府中,不如就把她安排到如今我的怡和閣和臣妾一起居住吧,我倆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晚春以及晚春不敢置信道:“娘娘恕罪,奴婢該死,奴婢不敢,奴婢知錯了,請你娘娘責罰。”連連磕頭求饒。
罰?!
我心下冷笑,現在宣王膝下無子,怎麼罰?
謐妃心下憐憫,向二人遞了一個安撫的眼神,和煦笑道:“是啊,皇後娘娘,把這丫頭安排到怡和閣,她倆也好有個照應,晚春也好安心早日為皇上產下一名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又望向晚春燦爛一笑道:“從今兒起,你二人也無需自稱什麼奴婢了,該改口了。”望向太後似思慮道:“湛兒子嗣匱乏,晚春,晚香,懷孕皇嗣可是大功一件啊,不如給分別擢升到八十一禦女的明婉、豔婉,以示殊榮,可別怠慢了小郡王……”
謐太妃深受宣王尊崇,又代太後執掌事宜,她的話堪比皇後懿詔。
而皇後隻是木然點點道:“嗯,就怎麼辦吧。”
晚春喜不自勝道:“謝皇後娘娘恩典,謝謐妃娘娘恩典。”
晚香似的被嚇呆了,麵色慘白的楞楞不能語。
而我正在思緒間,皇後目光輾轉到我身上,那雙懶散的鳳目中漣過一道精光,終於是有了波瀾,語氣複雜道:“你就是肖似梨兒的那個黎良媛?”
黎良媛……
那是我在皇宮時的稱號,我現下已經是宣王的姬妾了,皇後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記恨密信的滿城風波,她猜疑是我因鸞鳳承恩車側翻,毀了前途,記恨她所為。
眾人紛紛向我看來。
而一直默然的三皇子側妃,沈映菊看向我的目光猶是古怪。
我心下駭然道:“臣妾未瞻仰過淑妃容顏,並不知道相似與否。”
皇後黯然歎息道:“怪得英雄自坎坷,紅顏多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