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輾轉 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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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來越怕一個人靜下來,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是牽扯出千頭萬緒,我會恍然的夢見三娘哀莫大於心死的沉默,爹對我不屑一顧的追逐聲色,府中被忽視的孤清,再後來府中的人都在我背後議論紛紛,我奮起勇氣跑到爹麵前說我不是,他那哀漠疏離的一眼,月華閣中蒼白漠涼宿命枷鎖的禁錮。
糾結,掙紮,不甘,絕望,順受。
一遍又一遍的回顧,所有的寂寞孤獨我又重新曆受了一片,折磨得我心神絞痛。
夢中,我有意識或者無意思的尋覓淩翊的身影,跌跌撞撞,不顧一切,傷痕累累。
終於遇見,他的音容笑貌,他親昵地摩挲過我的發,以及握著我的手的溫情,成了我的救贖。
可是最後,他依舊是不回頭的騎馬而去。
隻是留下了執手一生,不離不棄的諾言。
幾年離索,我緊握他的諾言。
他成了王,他站在權利的頂端舉止淡定,俯視天下,主宰蒼生,他的身邊環繞夏賢夫人,伊謹夫人,沈彤夫人,王蕙嬪,尹姬,蘭漪容……嬌姬美妾數不勝數。
也許他是真愛了趙淑妃吧,那夜又把我當成了趙淑妃,權傾天下的他為了她瘋狂絕望,黯然神傷。
誰說我不介懷,每每思及,落在心頭都是不欲生的痛。
萬人皆對他拜倒臣服,無人敢抗拒他的權威。
而我追逐不上他的步伐,隻是遙遙的匍匐在地,滿心憧憬的看著他。
最後,終是淪落成了他眼眸中的萬人之一,他輕描淡寫的忽視,再不相識。
黑夜寂廖,駭然夢醒,心中是惶惶不安的空洞。
我望著天,雙眸瀲灩過一抹幽光,徒然滋生一種無力而熱烈的念頭。
***
微微的窸窣聲,屋外亮起一盞微弱的孤燈。
我心下警惕,低聲嗬斥道:“誰?!”
“小姐,是我。”綠意輕推開門,細步而入,提了一盞孤燈,一臉惺忪,似剛從夢中醒來,身上倉促的略微披了薄衣,沉謹的麵容上泛過微微擔憂:“小姐一直不住地夢囈著恩公的名字,我還怕小姐有所意外,所以特地過來瞧瞧。”
我默然道:“這幾日我心緒煩亂,忘了告訴你……我已經找到他了。”
綠意沉謹的臉上微微抽動了一下,飛快的閃過一抹怪異的神色,隨之又回複如常道:“他……是誰?”
我將掃開近來的煩亂,簡練而幹脆道:“宣王。”
綠意看著我的神色,沉默片刻終是開口道:“小姐以前你深居可以避開紛擾……如今你心境變了。”
“哪裏變了?”
“野心,你似乎比以前更沉著了,但是你的眼眸中淬上了野心的光芒。”
我幽幽道:“是麼……盡然是萬人之一,我也要做最前端,最矚目,在他眼眸中最不容忽視的一個!”我望向綠意,緩和幾許道:“你可原追隨我。”
綠意在我目光注視下怔住,終是跪倒在地,默默低頭誠懇道:“綠意出身窮苦,寧末之亂,一家人走散了,流離失所,食不果腹,若不承恩公相救,就算不淪為饑民瘋婦的腹中餐,也要餓死街頭。後來入了山莊,小姐對綠意可算是無微不至,處處體貼著,綠意永記銘心。綠意雖不如相伴小姐長大的紅裳親昵,但綠意對小姐的忠心天地可鑒,就算小姐要綠意上刀山下火海,綠意也再所不辭。”
我心下滑過一道遲疑,不動聲色的親身上前將她扶住,想將她扶起,卻手中徒然軟而無力,我終是吃力道:“很好。”
綠意握住我的手腕起身,麵上滑過一抹驚異,道:“小姐,你脈相有變。”
“莫不是我身上的蠱毒加劇?”
腹部升起一團熱,我氣力稍稍緩過幾許,原先,我不知道離歡的名字,卻知道它是一種蠱蟲。
“不是,小姐身上似新中了一種情色的毒,現已被蠱蟲完全吞噬,且將蠱蟲誘入春眠中,可延緩蠱蟲發作二個月有餘。這對小姐雖無壞處……隻是,小姐近些日子可去了什麼特別的地方,遇見了什麼特別的人?”
我心下想到謝東庭,但卻終是閉口不言他,隻是問道:“什麼是情色的毒?”
“其實也不是毒,情色比一般媚藥要霸道幾分,以情入藥,以色攻心,誘使男女墜入歡愛,身心均欲罷不休。”
我臉上燥紅一片,難過那夜我會如此失常,此藥如此霸道之極……那夜,明顯還是被離歡壓製下來,未完全發揮藥效,不然……
見我神色有異,綠意隻是沉默不言,閉口不問。
***
九月初,和風麗日,晴光流金,每月初一,王府有名分的妃妾,便要入宮向皇後請安。
今日天還未亮,王府便忙忙碌碌為著向皇後請安而準備著,車輪轆轆,駿馬嘶鳴踏踢,打破了清晨的安寧。
臨行前,一番妃妾在王府門口所集合,我特地穿著素淡的宮裝,戴著紅裳以及綠意站在不顯眼的位置。
伊謹夫人早早的到了,一襲水墨衣裙渲染了點點墨梅,為單調了衣裙添了幾分清麗之色,雲鬢高綰,頭上同邊帶了二隻星星點點水晶步瑤,時不時有妃妾向她問候,她寧和淺笑應答著,不嬌不柔如水墨潑畫般清雅嫻美。
這時,妃妾們紛紛的讓開了二條道。
沈彤夫人身著著緋紅溫婉的宮裝,白皙的脖頸上墜著一串猩紅華貴的瑪瑙項鏈,右手腕佩戴著二隻流轉著光澤細膩油亮的紅玉鐲子,丹鉛其麵,點染曲眉,妝容靚麗而不失莊重雅貴,皎如秋月的容顏上展露出灼灼笑意,柔美而不失威嚴。
王蕙嬪一身絢紫刺眼的宮裝與沈彤夫人的紅裳勁爭風光,身上配著稀世的紫玉鳴鳳佩,額上張揚墜著南海紫玉辟邪珠,在極致的紫色裝束下,使得她那瑰美麗質的白麵上多了幾分肅然的味道。
王蕙嬪比二夫人身份低,本該向二夫人問候,她卻隻是向伊謹夫人極致禮謙福身問候,側目冷眼看向沈彤夫人,跋扈冷哼一聲,領著一隊人便徑直上向馬車。
沈彤夫人麵上稍冷,向伊謹夫人微微問候,受伊謹夫人溫和回禮後,領著一隊人便也上向馬車。
我心中暗暗喘了口氣,她們場麵上了鬥爭,總算沒波及到我。
隻是沒想到我臨上馬車時,王蕙嬪掀開馬車上的窗簾一角,目光正好對上了我,她眼眸中閃過一道淩厲的光芒,沉思過後,向馬車旁仆婢耳語幾句。
那仆婢拿了條細軟的虎皮毯,竟徑直向我走來,笑道:“馬車顛簸,蕙嬪娘娘特地讓念之為黎主子哪塊虎皮毯來。”
她聲音不大,卻恰到好處的惹來眾人四下紛紛對我投來目光。沈彤夫人亦是撩開簾角,不動聲色看著我。
我微微楞住,心下一緊,拒絕也不是,不拒絕也不是,當機立斷道:“請代我謝過蕙嬪娘娘。”
語氣平淡,沒過多的親昵,亦沒有過多的疏離。
眾人均是看不清我是何態度,我看向王蕙嬪以及沈彤夫人馬車時,她們馬車上的幕簾早以放下。
而不經意的瞥向伊謹夫人時,卻見她伸手正欲放下馬車上幕簾。
先前還未注意,她手上竟塗有欲她清淡妝容不相符的嬌紅欲滴的豆蔻。
***
馬車顛簸,有了厚軟的虎皮墊著著事舒服不少,我閉著目懶散的在馬車上小憩。
綠意心事沉重,糾結著眉,一路無話。
紅裳大概是察覺到氣氛異樣,亦是閉口無話,無趣的望了望我又望了望綠意。
許久,綠意開口沉然道:“小姐,如今見了沈彤夫人和王蕙嬪,你心下可有決定?”
我道:“你對她們二人有什麼看法。”
“王蕙嬪心高氣傲,在宣王身邊不久終是曆練不足,沈彤夫人隱忍不發,太過小心謹慎。”
紅裳聽得一知半解,翹嘴疑惑道:“謹慎有什麼不好麼?”
綠意蹙眉,搖頭說:“謹慎是沒什麼不好,太過謹慎便會多疑身旁人,她身旁的人若有對她有半點威脅,哪怕對她再過忠心,稍有半點差池便會被她誅殺不留。”
我淺笑道:“那你再說說王蕙嬪心高氣傲有什麼不好。”
綠意道:“心高氣傲,就會太過注重意氣之爭,容易被激怒而大意,手底下的人若比她有才謀,自是不願屈居她之下,定會稱她大意之際,深深的捅她一刀。”
我早以看出她二人的弊端。
依靠沈彤夫人,依靠不穩。
依靠王蕙嬪,依靠不住。
若不到萬不得已,我是絕不會仰她二人的鼻息。
我思緒半響道:“說說伊謹夫人。”
莫名的,伊謹夫人手上的豆蔻在我心中留下了揮之不去的怪異的感覺,我心中總是惴惴不安著。
綠意歎息道:“伊謹夫人進退有度,若是她沒有為了照料玉淑郡主隱於深閨,她的確是個很好的選擇。”
我心緒一轉,幽幽冒然開口道:“誰說她隱於深閨……”
綠意聽了我一言,沉思靜想,默不做聲。
紅裳卻冒冒然問道:“小姐,何以見得呢?”
我眼波流轉幾度,歎息道:“這也隻是我猜測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