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兩下相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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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殿內,殿門大敞,窗戶也都支了起來,陽光照射進來,隱隱綽綽的映著殿外高大樹木的身影。博山爐內尚有殘煙杳嫋,傳遞著麝香最後一絲妖嬈的氣味。燒幹了的蠟燭凝成幹淚還未被換下。
內侍侍女們忙碌著將衣物一件一件地呈送進內間,宋寬接過一一排放妥當。鄭王隻著了中衣端坐於正中央,看著宋寬動作。等最後的鄭王佩劍也擺放整齊了,鄭王於是站了起來。宋寬從一排的黑色漆盤先取出了一件黑色圓領衫,為鄭王穿上,又取了鎖子甲仔細地穿上,然後是明光鎧甲從上到下護衛嚴實,最後將佩劍遞給鄭王。鄭王接過佩劍,緊握住,無聲地凝視著宋寬,宋寬亦不語。
兩人直待要這樣定格於此時此地,殿外卻報軍士們已經在司馬門外等候。鄭王攬過宋寬,給了他一個短暫的擁抱,道:“我們出去。”說完拉著宋寬出了宮城。
司馬門外,顏德林和謝貞看到鄭王一身戎裝,皆稽行禮首道:“殿下。”鄭王站著免了禮。謝貞看鄭王拉著宋寬,隻當沒注意,微微向他點頭示意。顏德林則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眼中卻是詢問。宋寬錯開眼神,掙脫開鄭王,站在一旁。
鄭王道:“恕之將往代州說服代州太守辛弘毅,洛陽之事就交給兩位先生了。”
謝貞立刻答道:“殿下請放心。”顏德林也點頭,道:“殿下親去太原切要愛惜身體,不用身先士卒。”
鄭王道:“沒想到我打了一輩子丈,此刻卻要做縮頭烏龜了,嗬嗬嗬嗬……”
顏德林和謝貞皆不語。
宋寬道:“殿下要知道你愛惜的不隻是自己!”鄭王看了他一眼,道:“即是你這麼說,我定會做到!”宋寬點頭。
謝貞又道:“薛文孝出身洛陽大族薛家,要不要派兵圍了薛家,以此威脅薛文孝?”
鄭王道:“大丈夫光明磊落,何必要靠些旁門左道。難道我奪天下要仰仗這些雕蟲小技,就算沒有他薛文孝相助,又能怎樣?”
謝貞諾諾不敢再多言。
鄭王於是道:“如此,我出發了。”說完大步走出去。宋寬在身後鄭重地一拜,邊道:“殿下平安!”
鄭王聽得他這樣的話語,轉過頭來,道:“你……去代州,還是坐馬車去吧。”
宋寬微紅了臉,謝貞當沒看見,顏德林若有所思。
大相國寺內仍然戒備森嚴,慈明戰戰兢兢地站在藏經樓旁的禪房外麵,裏麵正有太醫在為德妃療傷。世宗坐於榻邊,低頭看著昏死過去的德妃,頸項敷了藥,纏著紗,臉頰處也多了一道小指長的傷。聞多恰逢當值被傳喚,跟著來了相國寺,此刻正在幫德妃診脈。
過了好一會,聞多才移開手。世宗問道:“如何?”
聞多回道:“德妃殿下受了驚嚇,但幸甚皇子無恙,隻需服幾帖藥就好了。”
世宗聽了鬆了一口氣,道:“那就快開藥吧。”聞多寫了藥方,交予醫官,道:“不急,吃藥也要等德妃殿下醒過來。”
正當世宗在禪房的時候,杜高和公孫赤還在藏經樓。刺客沒有能留下活口,最後關頭都自盡了,到不愧是條漢子。有幾個僧侶模樣的人正在清洗門口。
杜高看了一眼坐在藏經樓最裏間的大濟禪師,正麵壁而坐。雖然方才發生了如此大的事,卻仿佛無法打擾到他,甚至到現在也還是一動不動。
杜高不禁讚歎道:“不動如山,不愧是高僧。”公孫赤聽了後道:“刺客之事,他也脫不了幹係。”
正在此時,下人來報皇帝召見。兩人趕忙去了禪房。
世宗坐在首座,已經重新整理了衣冠。杜高、公孫赤也在下首坐下。世宗看了杜高一眼,道:“丞相病好了?”
杜高道:“陛下費心,臣的病沒什麼大不了,陛下安危才是臣最關心的。”
世宗似笑非笑道:“那麼就請臣相從今日起還是回中書省理事吧。”杜高答是。世宗又說道:“此事與鄭王或有關係。今日起,大司馬帶兵全城戒備,丞相年事已高,恐你受累,就把兵曹和太仆寺交給大司馬吧。”杜高隻好答是。
世宗見杜高都答應下,說道:“益州太守才能不足以轄一州之民,丞相另擇賢能換下他吧。”杜高也應下。
世宗鬆了一口氣,道:“傳令即刻回大明宮。”
聶家山麓的軍營裏,石廉和蘇擒虎也從太原城趕來,說了寧厲之事,此刻正在在主帳裏和杜衡商討聶家山一事。杜衡一戰敗下之後,心下不甘,正想再上聶家山。但苦於聶家山地形複雜,山上反民反倒對它了如指掌。如此,杜衡就處在很不利的位置,加之手下甲士又不足以上山細細搜尋,所以到現在他也無從知曉賊窩在何方位,這讓他兩下為難。
石廉道:“子平難道怕了這群亂賊不成?”
杜衡怒道:“一群烏合之眾,能奈我何?”
蘇擒虎道:“那繳賊之事還要靠子平,畢竟現在數你對這山上的草寇最了解。”
杜衡憤憤道:“蘇將軍請放心。”
正在此時,帳外來傳寧大人和薛大人到達營地。寧厲和薛文孝先去拜見了晉王和晉王妃,晚來了一步。杜衡三人於是出賬迎接,宗武和公孫忠毅已經在了。
遠遠看到數騎奔馳而來。近了,杜衡看到為首一人即是薛文孝,對於薛文孝,杜衡多是不屑,在他看來,薛文孝整日隻知和晉王鬼混,來了太原從未做過正事。
薛文孝身旁那人年歲尚輕,柔順的眉目卻眼生得緊。身後兩人身後還有數騎,騎馬之人確是杜衡認識的,竟是皇帝陛下宮廷禁衛龍武軍總管陳五。杜衡心下一驚,想這寧厲到底是何人,竟是從未聽過。
公孫忠毅笑著看薛文孝他們下了馬,走過去道:“景元在晉王處可又得了什麼稀奇物事?”
薛文孝道:“有稀奇物事這回也給溫舒得了去啊。”說著拉過寧厲對公孫忠毅說:“季高,這是寧厲,寧溫舒。”
公孫忠毅忙作揖道:“聞名不如見麵,溫舒果然玉質人才。”
寧厲道:“不敢,小司馬才是英武非凡。”
公孫忠毅道:“可不要叫我小司馬,我父親那些功績與我何幹?”
寧厲心下讚歎道:“季高兄。”
薛文孝笑道:“季高是要當大司馬的人才,定不喜別人喚他小司馬。”
寧厲聽了不禁笑了起來。公孫忠毅惡狠狠地看了一眼薛文孝,薛文孝隻當沒見。
杜衡和陳五寒暄了一襲,又走到寧厲身邊道:“寧大人從長安趕來可有陛下敕旨?聶家山賊匪是否就此放過了?”
寧厲正容道:“下官已將話說的很清楚,聶家山上沒有反賊隻有饑民,杜將軍不明白嗎?”
杜衡道:“那寧大人可有陛下敕旨?”
寧厲道:“陛下令我依勢而行,算不算敕令?”
杜衡道:“依勢而行?若是寧大人判斷錯了眼下的形式,我等還要照著大人的意思行事嗎?”
寧厲看了一眼杜衡,道:“杜將軍不相信陛下的判斷力?”
杜衡道:“不敢,但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即使是陛下也會犯錯。”
寧厲聽了並不惱,甚至心下很是同意他的話,薛文孝和公孫忠毅在一旁看著倒覺得杜衡卻又乃父作風。石廉和蘇擒虎遂不曾預見杜衡如此不依不饒,但也樂得見他衝撞與寧厲。
“請寧大人給個不對聶家山用兵的理由。”杜衡直視寧厲道。石廉、蘇擒虎、公孫忠毅和薛文孝也都看著他。
寧厲深吸一口氣道:“無民無國,國若將民當做仇讎,怎能稱其為國,保民安民才是國之職責。今大旱之下起大饑,更兼貪官汙吏相逼迫,民無活路,國不能撫,反以兵相逼是何道理?”
杜衡聽了這一席話頓時無言。公孫忠毅也被他震住了,薛文孝眼中滿是讚賞。石廉和蘇擒虎雖是不願,卻也不得不服。寧厲說完自顧向主帳走去,一行人遂跟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