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傾天下》 第二部  夢魂覺時前塵斷3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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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琅修的淵心閣出來,看到她後我不知為何地落落寡歡。聽常年在淵心閣侍候的女醫說琅修大限已將至,看著她,讓我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她長得像我,更像我之前的病態,更多的是心中不可遏止的有個念頭在萌動。
    此時朝我和元君的方向,走來一名身著竹葉紋理的月白錦袍的年輕男子,麵容溫文爾雅,眉目間似有如棲浮雲般的恬然與安適。他好像是收到伏眠命令後快馬趕回,車馬勞頓,臉上籠著淡淡的倦意。
    “蕭隱,你來了。”元君與他說話的樣子十分熟稔。
    “琅嬛聖女。”他溫雅地淺笑著看向我,“我當時就說有緣還會再見的,隻是也許再見時的身份會不同了。”
    “你來做什麼?”我問道。
    “來看琅修。”蕭隱凝視淵心閣中隱隱透出一線草藥熏染的輕煙,說道:“她是我姑姑的女兒。”
    “原來如此。”我看著眼前這人平靜地說道。我聽元君說過,伏眠國與江湖上的蕭家關係緊密,多代結為姻親。蕭氏乃是鳳祇族下的舊部,當初誓死保衛、追隨鳳祇,流散到江湖上發展成頗有影響力的蕭家。蕭隱既然是隸屬伏眠的人,那麼他先前與耶曆赫交好,泰半是為了緩和伏眠與北奴之間僵持的關係。
    “看起來樣子很不好了。”我笑道,“作為哥哥能多陪一天就是一天。”
    “琅嬛。”元君在我身後小聲地嗔怪,雖然琅修聖女的不久人世,在伏眠王宮中近乎人所皆知,但彼此都是心照不宣,哪有我這般直白露骨地說出來,更何況所當之人還是琅修親近的表哥。
    蕭隱不以為仵,神色依然是一貫的溫和雍雅,拱手道:“多謝琅嬛聖女提醒。”
    我是浣昭的親生女兒,姥姥的親外孫女,盡管我不曾在伏眠國中生長,而且還是媽媽與外姓男子所生,但是從身份上說我已夠資格。但是我不會絲毫武功,姥姥為了我在能力上繼承伏眠也是名正言順,授意元君和蕭隱盡快地教會我武功招式,然而內家功法隻能慢修,不可強進。
    除此之外,姥姥還試了我對於國政、法令、兵法、布陣等是否諳熟,這裏姥姥略感欣慰,因為媽媽除了保留了武功,別的大體上已經全部傳授給我了。
    可是我現在早已錯失習武的最佳年紀,加上體質羸弱,根本不是練武之材。然而姥姥卻是強壓著我速成,她令醫姽嫿丹姬為我配製強身健體的藥物,命我日日服用,加以人體經絡要穴的針灸按摩。為的就是可以早日培養一個與當年的“琅嬛”不相上下之人。
    我後來也漸漸揣摩出姥姥為我取名“琅嬛”的用意,琅嬛已從鳳祇族譜上除名是一個原因。可以作為繼承人的寥寥無幾,可是憑現在的我難以服眾,而媽媽往日在伏眠中的威信尚存。所以姥姥更深的用意是想通過一個名字的轉換和我特殊的身份,將這種威信轉移到我身上。
    可是任姥姥再怎麼寄予厚望,我在武功方麵一直駐足不前。我偶爾訴苦,據位份頗高的珷玞姑姑說,姥姥從前對媽媽的教導十分嚴厲,現在對我的還不及十分之一。
    伏眠國雖地處漠北,但是北部有龐大的覃積山擋住了南下的寒流,又位於蜿蜒連綿的蒼括山一帶環繞中,氣候倒不是非常寒冷幹燥,宮中經過諳熟草木習性宮人的精心看管、布置,禦園中倒也是一年到頭綠意葳蕤,時有嬌妍的姹紫嫣紅盛開。
    鋒利的劍鋒飛快地砍下一支草葉,接著就被我“哐當”丟在地上。
    元君隨意地坐在一處高高的樹杈上,素白的衣帶輕盈垂落,還不時調皮地用雙腳去踢。她看著下麵忍不住“撲哧”一笑,啐道:“丹姬那隻死蹄子,平日裏清傲得不行,看來她配的藥不見有多少效果。琅嬛你可覺得力氣比先前大一些了?”
    “根本就不行,姥姥是將我往死裏逼啊。”我抱怨道。
    一旁的蕭隱脾氣甚好將劍撿起,又收回劍鞘中,說道:“不要怪姥姥,姥姥也是為了你好。鳳祇女子天資勝於常人,但是老天相對公平,鳳祇女子體製卻較普通人孱弱,需要以武功傍身,否則……”
    “英年早逝。”元君“嗖”地一聲又從樹杈上掠了下來站在我麵前,隨即又橫眉怒目地向蕭隱抱怨,“蕭隱你說那麼快幹嘛!把好話說完了,最不好的那句留給我!”
    蕭隱是永遠不計較的樣子,溫溫笑道:“下次什麼話都留給你。”
    隨著日子過去,琅修聖女的病倒是愈發加重,一點點露出日薄西山、人命危淺的征兆。蕭隱要守著琅修表妹,所以近幾日來都是元君陪在我身邊。
    我與元君,還有元君口中調侃的半仙半死的扶乩,在一座臨水的小亭中,日暮之後亭子四角的紗幔高高挽起,隔著一麵無瀾的靜湖恰好可以看到琅修所住的淵心閣。盡管隔得遠,隨著幢幢人影的晃動,似乎還有橐橐淩亂的鞋聲傳來。
    湖水被渲染成華麗濃醉、迷離四散的嫣紅,倒映在水中的霞色光影宛如絢麗繁複的蜀錦。幾塊小石頭投擲下去,飛濺起晶瑩的水花,仿佛在靡豔蜀錦上被驟然撕裂,裂口處一朵朵地開出蓮花的幻影。
    元君見我手指緊扣著雕闌,麵含憂色。她說道:“琅修那是胎裏就落下的病根,所以才會藥石無效。”
    我看著淵心閣,然後問道:“可以作為伏眠乃至鳳祇繼承人選的到底有幾位?”
    元君略略思考,“出自琅玕女帝一脈的是琅修,你,還有你遠在帝都的表妹林紫嫣。”
    “不用考慮你最後說的那位了。”一直保持緘默的扶乩抬眸看向元君,聲音清冷的開口。她與丹姬一樣都是素淡清冷的性子,丹姬的清冷中多是幾分斜睨人世的傲意,而扶乩的清冷則是多幾分如在世外的超然意味。
    “姥姥就算立一名鳳祇旁支女子,也不會立她。”扶乩輕柔的聲音中帶著切金斷玉的剛絕。
    我就在元君身邊,所以她的那一聲輕輕地嗤笑聽得十足分明。
    “自從那次與皇族高氏徹底決裂後,鳳祇中傳下祖訓,鳳祇與高氏斷絕姻親,後世鳳祇女子若違反,就會被剔除族名,更何談繼承的事。”扶乩正色說道。
    我道:“就算是不知者也不能無罪?”
    元君拈起一顆紅璃果輕啖,忽然又想到什麼笑出聲,“琅嬛,你說紫嫣要是知道會怎麼?是後悔還是慶幸?”
    “我又如何知道她。”我不冷不熱地說道。
    暮色四合後,晚風漸漸有些緊了。忽的將亭子一角帷幔吹了下來,元君伸手去把它再次挽起。我臨風而立,一肩秀發飄拂紛亂,我將其攏在耳後,臂間的一泓素色墜珠披帛被風吹得浮動,我莫名地想到了媽媽傳授給我的淩波舞,近乎下意識地手臂舒展,足尖旋轉,做出了淩波舞中幾個動作。
    “琅嬛。”姥姥此時在亭外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漸漸地唇角漫出一絲欣喜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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