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傾天下》 第二部  夢魂覺時前塵斷2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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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現在的感覺如同脫胎換骨,從今往後我已不再是顏卿,而是姥姥新給我的名字琅嬛,成為姥姥欽定地下一位伏眠國以及鳳祇的繼承者。當著眾人,姥姥將那麵象征權力的聖女玉牌重新正式地賜給了我。
    那麵質地溫潤的羊脂白玉牌靜靜地躺在我的掌心,我感到一時的恍惚,正麵依稀刻有一個“聖”字,玉牌的背麵雕刻的是一隻展翅翱翔九天的鳳凰。我想到媽媽將它第一次給我的時候,眼神中的那種侵入骨髓的無奈與悲涼,她那時也許已經感受到了,盡管她百般抗拒、阻擾,最終還是無法對抗強大的宿命。
    這一切與我而言,發生於電光火石之間,盡管我先前對此多有追問,但是當真相從冰山一角演化成以泰山全貌,以如此完整的姿態顯現在我麵前時,我卻感到從心底升起的不知所措。
    幾日來我由元君陪伴,為的就是讓我盡快地了解伏眠的概貌與局勢。
    伏眠國中,姥姥身邊有四名極為信任的姽嫿將軍,她們是自幼由姥姥一手調教,分別是元君,丹姬,扶乩,刃雪,各懷絕技,元君善於經商,長年在外往返奔波,為伏眠積聚財富,丹姬善於醫術,扶乩善於占卜,刃雪善於布陣。
    當我看到丹姬時,清雅絕俗宛若雪蓮花的容貌,疏離傲然的神色,幽黑的眼眸中透出一點湛藍。我登時就認出她就是當年我逃出北奴軍營,在通州驛站外的土窯中遇見的女子,為了不讓誤入虎口的我被老鴇算計,她還用精湛的易容術在我臉上點了一顆黑痣,後又助我脫身。我當時就奇怪為什麼容貌出眾,又身懷絕技的女子會甘願沉淪在一個土窯之中。
    想想我當日也是可笑,先是提出可以為她贖身。後見丹姬執意要憑此安身立命,又提出讓她去帝都找元君,說就算是風塵女子也分三六九等,帝都中的那些煙花銷金窟好歹要勝過邊塞簡陋的土窯子,她當時無意地說了句“你讓我去她那裏。”時至今日,我終於明白了她那句調侃之語,當時丹姬口中的“她”指的就是元君,她們兩人不僅認識,而且熟識。
    不過於我而言,扶乩和刃雪就是生麵孔了,不過看容貌氣度,姥姥身邊的人都是不凡之人,刃雪是元君的妹妹,而精通占星和卜卦的扶乩姿儀飄然如謫仙。
    我與元君在伏眠王宮中四處走動,元君見我一路緘默著不說話,憑輕功從身後一下子繞到我前麵,雙手握住我的肩膀說道:“顏……不是,琅嬛。”四名姽嫿皆是姥姥心腹之人,所以私底下,不稱“主上”,而是“姥姥”,她也不以“聖女”稱呼我,而是直喚我現在的名諱“琅嬛”。
    她的眼光靈動地飄過禦園中葳蕤的花木,問道:“我現在說十句話,有幾句你願意相信?”
    我略略沉吟,“七句吧,完全的坦誠太難,我可以留下三成的地方來讓你說謊。”
    元君神色中有幾分些玩味,憑高妙的輕功又瞬間掠到我身後,尖尖的下頜抵在我肩胛上,鄭重地起誓:“元君發誓,還有我的妹妹刃雪,和那個半死半仙的扶乩,我們都是受過浣昭夫人恩德的人,絕不會做出傷害她女兒的事情。”
    我忍不住“撲哧”一笑,元君這種狂放不羈的性子多年來,一點都沒有變,除了在姥姥麵前裝得沉靜持重。
    “那麼她究竟給過你們什麼恩德?”我問道。
    “事實上我們三人都不是伏眠的人。”元君說道,“當時姥姥原本想將你帶回伏眠,培養成四名姽嫿之一,因為身上有鳳祇血統的女子要比世間的普通女子更加聰慧穎悟,可是夫人執意不肯,所以夫人為姥姥尋來三名鍾靈毓秀的女童,作為你的替身前往伏眠。”
    “什麼?作為我的替身?”我驚詫地問道,“那你難道不怨她嗎?你們本來可以過尋常女子的生活。”
    元君風輕雲淡地示意我不必驚訝,玉纖漫意折下一朵嫣紅的大麗花,說道:“我們原本都是孤苦無依,是夫人的出現才讓我們活了下去。而且名義上我們是姥姥調教的,其實多年來真正教導我們的人是夫人,我們與夫人之間有半師之誼。”
    她輕鬆笑道:“如果沒有遇上夫人,就算活下來也是平庸至極,那種處境我現在想都不敢想。”
    “我是自琅玕女帝後第七世?”我道,“姥姥雖然說了很多,可是她似乎還刻意隱去了什麼。至於我的母親當年的臨陣倒戈,姥姥僅僅是含糊地一帶而過。”
    “你指的是關於夫人的舊情往事?”元君凝視了我良久,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像是下定決心般地說道:“現任北奴王耶曆弘的父親,耶曆歌珞和夫人本是舊日戀人。”
    “他……”
    元君製止我驚愕地尖叫,見我心緒平靜後又說道:“聽伏眠中資曆頗深的姑姑說,是在夫人尚年少在外麵當女俠時相識的,應該也是兩情相悅吧。後來姥姥派夫人前往胤朝做美人誘,他們還曾立下盟約,要攜手攻入胤朝帝都。後來不知為何夫人要阻止出兵,他,那人以為夫人移情別戀,喜歡胤朝皇帝了……再後來……就因愛生恨,反目成仇了……再後來……夫人差點讓他在邱鹿原全軍覆沒……仇結得更深……從那次之後,兩國之間的關係就徹底破裂,多年來北奴對伏眠處處鉗製,原因就是當年的餘憤未消。”
    元君緊蹙秀眉,一手拍在額頭上,“伏眠中對夫人的往事極其隱晦,我也是聽姑姑們隻言片語地流露出來。”
    我定定地直視元君,“那她還活著嗎?還是死了?”
    元君默然地點頭,聲音落寞道:“也許上次你這樣問我的時候,她還在。可是這次,不在了。這是七成裏麵的坦白,相信我,琅嬛。”
    我輕咬下唇,心想:算了,還是不問了,再問下去就是三成裏麵的謊言。既然她真的已經不在,我再去追問下去已然沒有沒有什麼意義。
    心中滿滿得裝著事情再走下去,我看到一座玲瓏雅致的宮室,殿前的橫匾上有兩個娟秀的字“淵心”。
    “那是哪裏?”我問道。
    “是琅修聖女養病的地方。”元君答道。
    我要進去看看,元君沒有阻攔而是尾隨我進來,琅修長年病著,宮室中的一草一木都浸透了中藥濃重的腥苦,氤氳在枝柯草葉間長久不散。我沒有正式地拜訪,而是站在櫻草木雕繪鏤空四扇屏風後看了她一眼。
    琅修看上去隻有十三四歲的樣子,然而多年沉屙難愈、纏綿病榻,讓她的臉色透出行將就木之人的死灰、黯淡。我看著她,指尖不由撫上自己的臉頰,我們的眉梢眼角間隱隱有相似的印記,她也是鳳祇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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