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雙生花之慧妃紫嫣 宮門寥落意多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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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日的光陰,宛若空中層層飛浮的淺金色塵埃,在虛空幻化出的暗湧中飄忽不定,我的指尖輕輕地劃過些許薄薄塵封的物什,凝視著指甲上沾染的一痕黯黑,終有一天還是要塵埃落定。
顏顏走了之後,我又做了什麼?
我入宮成為奕槿的嬪妃,擁有這張與她天生六七分像,精心描畫後極像的臉,無往不勝。不敢說奕槿對我有過一絲一毫關乎男女之情的喜歡,但是最起碼,我憑著與姐姐的關係,順利地博取了他的信任。在薛氏的地位日漸做大,氣焰日漸高漲。作為即位不久的新君,朝中有一個士族向他誓死忠心,他也應是求之不得。
我若要重振林氏往日榮光,扳倒薛氏以償血海深仇,就必須依仗他,胤朝的帝位至尊,也就是我現在的夫君。
我身後有著林氏,現在朝廷正為用人之際,哥哥武藝才略在帝都士族子弟中皆是卓佳,又因了皇上信任,仕途平坦,身居要職,而不是單單承了一個虛名。我身邊的貼身侍女黃緗,絳雪曾經因林氏敗落而被迫離開,現在又重回我身邊,成為我在宮中的親信。她們自幼在林府長大,服侍我已多年,忠心不二,實為是可以推心置腹之人。
所以,盡管外有強敵薛氏,內有皇後薛旻婥施以高壓,我並非就是孤立無援。
我幽雅地彈走指間燃盡的餘燼,生若塵埃,縱然香爐中吹拂出的細細嫋嫋的煙氣,就可以令它左突右奔,無所安歇。
人生若悲哀,不是生如飄萍,而是生如浮塵。
魅影般蟄伏在隱秘處的暗流蠢蠢湧動,經過心網層層地過濾,最終縮微成眉心一點陰戾的黒砂,深入寸寸肌理,如紋身般包絡者附在骨骸之上。
一日宮中宴飲,酒酣耳熱之後,我再也受不起噪雜淩紛的絲竹箜篌,於是就尋了個托辭,帶著黃緗早早地離席。
外麵新月融明,花木扶疏,輕風拂拂迎麵,帶來夜間草木幽涼冷冽的氣息。頓時整個人也覺得清透了許多。我迎風舒了口氣,緩緩吐出胸中凝滯許久的沉悶。
猛地一下酒意被激上來,我忍不住幹嘔一聲,兩側臉頰瞬時漲滿了薄薄的一層潮紅。
黃緗扶著我道,“主子看樣子還想在外麵走走,可要奴婢端碗醒酒湯來?”
“不用了。”我一手覆在胸前攥緊衣襟,搖搖頭,隨意地說道,“黃緗你倒是倒是越來越伶俐。”
黃緗俏媚地朝我淺笑,“小姐,奴婢自小就伺候在小姐身邊的。隻是去歲因人禍被迫與小姐分離,但萬萬不曾想到還有來日可以再續主仆之情。”
我以指尖點著鬢角一枚碧絲玲瓏珠花,聽得靜謐中,萬竿修長的竹影逐風蕭蕭而動,花房假山之下,行走的步履宛如一陣風般穿過。
“黃緗。”我微微地朝她揚了揚臉,黃緗素來機敏,轉瞬間就領會了我的意思。
我疾步快走衝上前幾步,身體驀然就橫檔在那一條卵石小道上,假山劍的小徑狹窄,隻容得一人通過,那人顯然被我驚得一愣,猛地在離我不到三寸的地方停下來。
我修整衣冠,言笑盈盈地拜道:“韶王安好。”
隔著假山疏離的罅隙,遊絲般的幾縷月光漏了進來,流轉在那人宛若清玉的臉龐,我沒有看錯,他就是韶王。
“安。”韶王沉聲應道,側身就下撇下我離去。
我雙臂一舒,徑直擋在他麵前。
韶王對於我的蠻纏似乎已是不太耐煩,語聲清淡地說道:“慧嬪娘娘,你這般攔著本王怕是不合適吧,讓人看見,本王無所謂,你就要惹禍上身了。”
我依然一勾唇角淺笑,“難不成留王爺說幾句話也是犯了規矩?”
四下靜默,宮宴設於靠近前朝的冰璃宮,而此地已臨近萍楓、幽憲一帶的宮廷偏遠之處,絲竹之聲已是莫及,有也便是縹緲幽遠,時斷時續。
“那你究竟想說什麼?”韶王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無奈神色問道。
我凝視著他,幽幽地問道:“王爺可想知道姐姐為什麼要自請出嫁?”提到顏卿,我見他墨黑的星哞間光芒一緊,接著說道:“真的是被姨父那幾句大義說動了,感化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是——因——為——你——還有與你同謀的那個人。”韶王語調輕緩,那幾個字卻是落音極重,“現在說完了,本王可以走了嗎?”
這次我沒有伸手攔他,聽得他與我擦肩而過時衣衫細碎摩挲的聲音,我亦是轉首,朝著他的背影,“既然王爺都已經知道……”聲音中透著冷意地質問,“王爺為何不戳穿我呢?也好名正言順地治我的罪。”
“沒興趣跟你浪費時間。”高奕析漠然地說道。
“嗬嗬……”我輕撫兩下掌,臉上笑意漾然,聲音卻是陡轉鋒利,“是有私心吧。”我施施然地靠近他,“畢竟,女人隻有對一個人死心之後,才會願意接受另一段感情。”我的臉龐隱入假山帶出的晦暗中,隻餘一雙泠泠否認眼眸在暗色中明如寒星。
“林小姐說話真的不留別人一點顏麵。”韶王的神色依然平靜無瀾,看我的時候多了一絲尋味的嘲弄。
“韶王。”我毫不回避地直視他的目光,“我的確有錯,但不至於有罪。我幫著姐姐離開一個並不是十分愛她的男人,而耶曆赫為她可以放棄大好的攻勢,可謂用情至深。姐姐與他夫妻多年之後,再回想往事,姐姐說不定會覺得還要謝謝我這個妹妹。”
韶王神色中的嘲弄之意更深了一層,冷漠地拋出兩個字,“狡辯。”
我的眼波如珠華流轉,刻意加重聲音到,“世事難料,王爺!”
從石縫中漏進來的月光,映襯出他麵龐如落雪般清新潔淨之色,自生涼意,他突然笑道:“慧嬪你完全是為了複仇而進宮來,真是不惜一切。你憑著一張與她相像的臉謀取……這樣你又算是什麼?跟賣有什麼差別?”
“嗬嗬……”平地而起的笑音空靈,雲色的廣袖遮掩住我一半的容顏,卻遮掩不住我眼中凜然的寒意,有多久不曾流露出這般桀驁的目光了,又有多少次對鏡練習,使眼中流露的隻能是溫柔,嬌憨,聰慧,可憐,絕不能是刺人的冰冷。
“王爺說我言辭中不肯給人留臉麵,於此王爺也是不相上下。”我收斂笑容,神色頓時深鬱,壓低聲音道:“我這樣是賣,那麼,顏卿呢,她又算什麼?也是在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