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傾天下》 第一部 碧蘆紅蓼秋歸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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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披著件寬大的衣衫,不著半點釵環,任由長發鬆鬆垮垮地垂著,幾縷還柔順地披覆在雙頰,奕槿從身後抱著我時,拈起我鬢邊的一縷青絲,“鬢雲欲度香腮雪。”
我倦意迷蒙地淺淺一笑,溫馴地倚在他的肩膀上,隻覺得唇角被溫暖潤澤地輕點了一下,“顏顏這個樣子真是懶啊,連梳妝都不想了。”
“采藍還說生怕那描眉的螺黛汙了顏顏的容貌呢,不上妝也罷了。”我益發撒嬌地黏在奕槿身上。
“小精靈鬼。”奕槿刮了一下我的鼻梁,攬著我纖細的腰身在一處座椅上坐下,我揉揉眼睛,看到麵前紅棱雕花金漆飾的桌上散落著一疊疊奏折,一側山峰筆架上橫臥著一直筆鋒含墨飽滿的玉管狼毫。
我眯縫著眼端詳著那些奏折,在奕槿這裏看官員呈上來的奏折,我已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在沒有奕槿默認的前提下,我也不敢過於放肆。
奕槿卻是眼疾手快地從中挑出三本,在我的麵前一字排開,我正驚愕時,他笑著對我說道:“顏顏來挑一下,看看你能不能拿準那本與你有關的。”
“我?”我一指自己的鼻尖,“大臣上書的奏折會跟我有關嗎?跟顏氏有關到還說得過去。”但是奕槿的神色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看著三本規格一致奏折,微蹙眉間,三中取一。猶豫片刻,我指著一本暗紅封皮的對奕槿說道:“我挑這本。”
“顏顏好聰慧啊,拿起來看看吧。”奕槿見了笑出聲來,在他讓我挑奏折之前,我看見他的目光在那本暗紅封皮的奏折中停頓一下,又不想直接給我,所以想了這個法子來逗我玩。
聽他如此說,我也不必推辭,翻開了那本奏折,裏麵所呈上的事果然與我有關。奏折中所言的正是顏氏之女顏卿,林氏之女林紫嫣,二女出身高貴,兼以姿容殊美,心思敏慧,卻於女德女行不足,女子容貌過盛實為禍事。一同嫁入新君後宮,恐非吾皇之福,怕是一雙趙飛燕與趙合德之禍。
我捏著奏折的手指用力到透出發白,趙飛燕與趙合德,飛燕乃漢成帝劉驁的第二任皇後,合德乃漢成帝昭儀,姐妹兩人受成帝專寵近十年,貴傾後宮。二人心腸歹毒,陷害以溫婉而著許皇後,迫害作團扇歌的班婕妤,二人專寵卻不孕,於是就瘋狂地摧殘宮人。。“生下者輒殺,墮胎無數”。當時,民間就流傳著“燕飛來,啄皇孫”的童謠。更荒唐的是漢成帝,色迷心竅,年已不惑,膝下尤虛。為討好趙氏姐妹,竟兩次殺子,置江山社稷於不顧。
好陰毒的心思,居然將我們兩人比作趙飛燕與趙合德,我剛剛才除了白狐的妖名,現在又要我擔這個禍水之名!
“顏顏。”奕槿細心看著我的反應,見我蹙眉,安慰我道:“朝中的官員如此慣了,顏顏不必與他們計較。”
我將奏折拍回桌上,切切道:“我計較什麼?隻是這人也是沒眼力的,居然將殿下比作漢成帝那荒淫糊塗的皇帝,真是可惡。”
“哦。”奕槿倒是不以為意,“我倒沒怎麼在意此事。”
“這幹文臣沒事就愛搬弄筆墨,趙飛燕的盛名,我還真是擔不起啊。”我惱意地咒罵道:“腐儒,腐儒,真是一個腐儒!”
此時,低眉在一旁立侍的小太監伶俐地上前,恭手道:“娉妃娘娘,廚房中有新醃好的玫瑰杏子腐乳,端的是色澤紅亮,入口香醇,請問要不要為主子取來,好下了早膳。”
此腐儒非彼腐乳。
奕槿聽聞不禁大笑起來,我卻是不為所動,那小太監露出懊惱的神色,嘀咕道:“原想著博娉妃一笑,奴才也好得些打賞,無奈這娉妃美人就是不笑。”
奕槿輕輕托起我的臉,如端詳一件珍寶一般,“千金始一笑,豈是幾塊腐乳可以逗樂的。”
他說話的神色極其認真,聞言我忍不住“撲哧”一聲,旁邊那小太監亦是笑意舒展,我奕槿身邊,慧黠說道:“人家求賞心切,槿將那幾塊色澤紅亮,入口醇香的腐乳賞了他吧。”
小太監露出愁苦的容色,奕槿點了我的鼻尖一下,口氣中是愛憐:“小丫頭心思真壞。”
我伏在奕槿懷中,當時我看清了奏折上的落款,資政殿學士,尚源。這個名字對於我已是不陌生了,上次那本彈劾桁止的奏折就是出自他的手。尚源,我默念一遍著那人的名字,看來他是真的徹底打算要與顏林為難了。
許久,奕槿似是漫不經心地對我說道:“隻有飛燕,又何來的合德呢?”
一雙玉璧,飛燕與合德,坐享齊人之福啊。我掩唇笑道:“怎會沒有,殿下到時別醉死在‘溫柔鄉’就好了。”
“顏顏。”奕槿知我是出言奚落,可是我又豈是不明事理之人,要扶持林氏,給以榮耀。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從林氏中娶一個女兒。奕槿遲遲不說,是怕我介懷。其實我何必拈醋,容得別人,又怎會容不下妹妹。隻要他心中有一個我足以,也是隻能這樣足以。
我輕巧地轉移話題道:“這尚源可真是一位才子啊。我在閨中時就聽過他的才名,不知是怎樣一位風流倜儻,才華出眾的翩翩才子啊。”
奕槿說道:“顏顏長在深閨之中,對於外麵的事怕是不怎麼了解。這尚源是個才子,不過不是翩翩才子了。”
“哦。”我問道。
“他的女兒都有你一般大了。”奕槿撫著我的發絲說道。
我輕輕吐出三個字:“老才子。”
“誒。”奕槿沉思一會說,“他的女兒好像也要出嫁了吧。”
“嫁給誰?”我好奇問道。
“好像是一門姓黃的,據說跟跟薛相有些親緣。”
“哎呀,莫非是薛相的外甥,那一門姓黃的……”我驚愕地說道。
奕槿看著我的神色,狐疑道:“顏顏認識那門黃姓嗎?可是老師閨教甚嚴,你又怎麼會知道這些事的。”
我心道:何止知道,那個姓黃的不可一世的薛冕外甥,還曾在我的鳳翔樓中橫行霸道,那個囂張的模樣,我怎麼會不認識。
“唉唉。”我連連歎氣,“才子這件事做的可不明智了,將女兒嫁給他……”
“顏顏這話怎麼說?”奕槿問道。
“也是以前的事了。”我思忖著躊躇了一些,“大約是我十三歲的時候吧,那人帶了很多聘禮來我顏府上求親。當時我覺得好奇,就偷偷地躲在後堂看了他一眼,那一眼……”
“怎麼了?”奕槿追問我,臉色也有些難看下去了。
“長得像天曹判一樣,嚇死人了。”我道。
“那麼再後來呢?”
“爹爹以我年紀小的緣故回絕他了。”我恨恨說道,“不過那人真是囂張極了,一進顏府就目中無人的,張口閉口就是舅舅如何,就算薛相的兒子也不曾有這般的氣焰。說是求親可那氣勢卻是逼婚一樣。”
奕槿的臉色徹底地難看下去了,“還有這般放誕無禮的人。”
“好在爹爹當時態度強硬的拒絕他了。顏府可不是他放肆的地方。”我朝著奕槿嫣然一笑,“不然顏顏如何遇到殿下這樣的濁世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