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門被打開，一個漢子從外麵走了進來。見到廳裏的桌子上居然放著三樣小菜不由得大奇。再看自己的女兒正在與一個從沒有見過的孩子在聊著天更是讓他大驚。而孩子邊上那個大黑漢子就讓他開始防備了。
    “你們是何人。”漢子驚奇的問道。顯然他並不把眼前的人當成是威脅，他的家裏已經沒有什麼財物了。
    “這位大哥勿驚，我們是好人。”石柱列開大嘴笑道。這裏與屋子隻有一塊布簾之隔的廚房裏傳來了香味就更讓漢子驚訝了。因為那是肉香，而沒有一定量的肉哪裏會有這樣的香味呢。除了肉香之外裏邊還傳來禍勺的聲音。
    “你們在我家做甚？”漢子自己坐到了桌子的一邊。
    “這位大哥是沈二哥吧。”石柱看到漢子防備的樣子覺得非常有意思。見到羅承續不說話他就繼續與漢子聊了起來。
    “是又怎樣？”
    “我等就是專程來找沈二哥的。”
    “找我有何事。”漢子感到奇了，他實是身無長物，又沒有什麼稱手的技能，怎麼會有陌生人來找他。
    “二寶，可還認得你表舅。”田德良笑著拿著一盤冒著絲絲熱氣的碗（窮人家裏沒有盤子）走了出來。
    “表舅，真的是你啊。”漢子對田德良有著印象，前年自己還帶著那死去的老爹去找過這個表舅。
    “可不是你表舅我。”
    兩人一高興就客氣了起來，桌上有酒有肉，自然是熱熱鬧鬧的先開吃了起來。四丫好長時間沒有吃過肉了，而漢子也好長時間沒有吃到肉喝到好酒了。而且最主要的是除了這些之外他們還帶了一些新鮮的蔬菜過來。而由於海島之上蔬菜的成本很高，所以這個都不常吃到。於是一頓對於羅承續來說難吃得要死的飯居然是吃得兩人滿頭的大漢。
    過了十幾分鍾之後鍾上的四五個菜就隻有空碗了。這時飯飽了的田德良與漢子又借著酒聊起了天來。一聊才知道漢子的父親就去年冬天才過世的。窮人家裏沒有足夠嗆的保暖設置。而木碳要運到島上又很貴。除去從軍營裏時不時的被施舍一些之外他們幾乎沒有辦法生火。所以老人年紀大了捱不過就過世了。而大漢的老婆幾年前就因難產而死，所以現在家裏就隻有四丫與這個漢子兩人過活。話題變到了大漢的傷心事之後田德良忙把話題一改，問起了漢子的兩個兄弟的情況。
    “大哥現在正是水師大營裏幫著那幫爺們修船呢。三弟……”
    “修船，可是那些戰船！”羅承續一聽到了船就打斷了漢子的話。引起以漢子的不快。畢近在他的眼裏眼前隻不過是一個小孩子。
    “不是那些戰船這水師裏哪還有船。若不是這些船隻那些商人看不上也就無需廢神了。”漢子的話讓羅承續大吃一驚。
    “商人？難不成水師裏那些人還敢把水師裏的戰船賣與商人？”羅承續顯然對於明軍的腐敗沒有正確的認識。
    “哈哈……”大漢笑了起來，在他的心理羅承續隻是小孩子，所以不明白當然很正常：“小子，待你長大便知了。”
    但是讓大漢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話不但引起了田德良的皺眉，更是引起了石柱的不高興。於是他張口道：“你這漢子知道甚，我二公子便是那七歲神童。去年就已中了秀才。平日裏天下地上無所不知。你這漢子好生無禮。”
    “啊！”漢子這才意識到他們這些人裏居然坐著一個真正的秀才，可不比那些一輩子都賣不上的“白衣秀才”。這個時代的觀念馬上使得他對羅承續變了一種態度。
    “你，真的中了秀才。”漢子的話讓羅承續哭笑不得。是不是秀才有這麼重要？
    “我家二公子當然是秀才。何需期滿於你。”石柱自信的說道，仿佛中了秀才的是他一樣。而漢子轉向田德良，見到老家夥穩重的點了點頭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實是失態。
    “二寶無知，孟浪了！還請這位小……公子不要介意。”
    “無甚大事，沈大哥不要介意。”羅承續笑著說道，他叫漢子大哥雖然是尊稱，但是卻也提醒漢子，他至少認為兩人是平輩相交的，而不是漢子剛才認為是他們是差一輩相交的。現代人喜歡人們稱自己年輕，巴不得個個都叫自己兄弟。但是這個年代的人卻不同，他們更喜歡人們對自己進行尊稱，因為這是一種尊重。所以羅承續的話其實是極不尊重漢子。
    “嗬嗬，這位公子好氣量。”漢子對於羅承續對自己的不敬一點都沒有不高興。反道是笑嗬嗬的。
    “對了，我觀那水師大營裏大船不少，真有賣與商人。”
    “這位公子不知，這些兵痞子平日裏就隻知道欺負我等百姓，自從戚大人走後就再也無官能夠管得住此輩。平日裏這些兵痞不思出海剿賊，那要船隻何用。留在港口裏不過待其腐爛而以。賣與商人還能夠換得銀子，反正又不是他們的船。上麵的官員也無誰會下來確認。賣了船後他們找個理由報與上麵便是，萬一有賊人過來了隻消說船隻破損故作戰不利，則還可逃得責任。故他們都尋思著把那些船隻賣與商人。”
    “那為何港外還有如此多大船在此。”
    “哦，這二公子就有所不知了。港口外那些都是水師大船。船身狹窄不利裝貨，故海商們都不喜這些大船，少有人問津。加之這些兵痞賣船之價都頗高。一般商人買船哪個不喜買個實惠。這些大船平日裏被放於港內日曬雨淋的，無人照料。便是買了回去不花一些銀子也使不利索。與其如此那些商人不如去船廠訂些個寬大貨船不是更好。故無幾人中意那些大船。”
    “哦！”羅承續計上心來。港口裏可都是一些好船啊。造價一定不低，又都是戚繼光與俞大猷時代裏造出來的，工料方麵一想來都是上等貨。而商會現在正需要大船。雖然這些船隻不利於裝貨，但是羅承續從來不是那種滿眼隻有銀子的商人。戰船對於商船的意義他是再清楚不過了。要不然後世的英國造那麼多護衛艦幹嘛，又不是錢多得沒哪裏花去。於是這些船一下子讓羅承續口水那個流啊。
    “那沈二哥。若是我欲買上兩隻，可有門路？”羅承續的話引起了沈二寶的注意。一個小孩子居然要買大船！要知道那可不是玩具。沈二寶一下子不知道這孩子說的話的可信性了。就是放到了後世一個七歲多的小孩子要買悍馬車也會引起人們的懷疑吧。於是他看向了身邊的田德良。隻見田德良點了點頭心中才安定了一些。
    “這倒是有門路，隻需讓大哥去營裏找任商總旗（低級武官）便可。”沈二寶說得很隨意。但是這更讓羅承續感到心驚膽跳，這樣的軍隊連國家的武器都敢賣，那還有什麼事不敢做。這樣的軍隊又怎麼可能會有戰鬥力呢？而且漢子說讓他去找一個低級的武官。這說明什麼。顯然一個低級的武官不可能能夠決定一隻大船的買賣。那麼隻說明腐敗是自上而下，形成一個勢力，一個體係的。如同後世國有企業倒賣國家資源一樣，不可能一兩個人能夠實現，必然是一畢近自上而下層層有人才可以實現。
    但是現在這些腐敗卻對於羅承續來說很有必要。所以羅承續目前不但支持，還希望明朝更腐敗一點。隻有這樣自己才能夠更加的安全。
    “沈二哥，今日便可否去找來你哥問問這買船之事。”羅承續問道。
    “二公子？”田德良馬上就想起了羅承續的安全起來。萬一那些當兵要深入了解買家的話怎麼辦。
    “無防，隻需問清價錢。”羅承續的話讓田德良放下心來。一切等他們回到台門來操作顯然會來得更穩當一些。
    “那倒好辦。待我待會兒與大哥說了便行。”漢子答得倒是很幹脆。於是一幫子人聊了一會兒，田德良就在羅承續的示意之下開始問起了他們此行的目的。
    “二寶啊，當年你爹過來尋你大舅的時候帶了一些鯨肉。可是你捕得。”
    “正是，大舅問這做甚。”沈二寶好奇的說道。
    “哦，東家聽說那鯨肉好吃，想要出海捕捉那鯨。隻是不得其法，想請人來捕。”田德良雖然與羅承續通過氣，但是說謊還是有些臉紅。好在渴了酒看不出來。
    “此事當真。”讓羅承續沒有想到的是漢子居然跳了起來。
    “大舅何需跑來這裏詐你。”田德良故作不高興狀。
    “大舅，別的不說。你外甥我捕那大鯨可是一把好手。在這舟山島上你外甥我說第二，那便是打著燈籠也尋不到個第一。”漢子拍著胸口大聲的說道。
    “我觀《春秋後語》說：‘鯨魚朝發於昆侖之墟，暮宿於孟津。’《古今注》中說鯨：‘大者長千裏，小者數十丈。一生數萬子，常以五六月就岸生子，至七八月導子還大海中。鼓浪成雷，噴沫成雨。水族驚異皆逃匿，莫敢當者。其雌曰鯢，大者亦長千裏。’如此大魚哪裏是人力可以捕捉，你是如何能夠捕捉那大魚呢？”羅承續故意引一些古文當中對於鯨魚誇張的描寫來試試這漢子的水平。
    顯然漢子對於自己的手藝還是很有自信的。道：“嘿嘿，公子不知。這鯨啊，不象那書中所寫那般神奇。也無書中所寫那般巨大，尋常大者亦不見過十丈者。多三五丈見長。每年也就這個時候便會由北而來。在這舟山周邊常見。此魚雖大卻是極為笨重。在那海中不但轉動不靈，且每每浮出海麵吐水（換氣）。故極易發現。”
    “便是發現了又如何捕捉呢。難道不怕其將船擊破嗎？”羅承續問道。
    漢子說著說著就手舞足蹈起來：“捕這大魚其實不難。此魚遊動甚慢，故隻需使輕快小船接近，上備叉、網、繩等物。待發現之後隻需投叉擊中便可。大魚受傷則會遁入海中或在海麵翻滾，此時不可接近，此魚之尾極利。若被拍中則船必斷裂，極為危險。隻需待其力盡後用網拖至船邊，再使人下海將其固定便可。然後拖回岸邊便可吃上數年。”
    從漢子的話裏羅承續知道他確實是有真材實料雖然與自己估計的捕鯨有巨大的差別。但是應當是可以實行的。其實羅承續不知道，二十一世紀的印尼人依然有用此法捕鯨的。
    “那這捕捉大魚如此便利，為何不見沈二哥再捕之呢？”羅承續一個不小心提到了漢子的傷心事。
    “唉。公子有所不知。原本我等發現那些大魚居然如此好捕，肉又豐富都欣喜不以。哪裏知道，那些水師的混蛋一聽到我等捕得大魚每次都低價強買。且捕之大魚也有危險。我等村中之家幾有死傷。我等辛苦不以捕得的大魚每每被他們以三五十兩的銀子買了去。每家每戶不過分得二兩而以。長此下來那些家中有所死傷者便不願再捕大魚，所以村裏願意出海捕捉大船者越來越少。而這捕這大魚若是人少則捕到了也帶不回來。故最終我等也隻好放棄。”
    “原來如此。”羅承續知道捕鯨需要大量人力，人少了不行。但是沒有想到又是這該死的兵痞的在其中起作用。搞得個捕鯨居然成了一塊食之無味的骨頭。
    “大舅，你那東家可願意出多少銀子雇人？”
    “這倒是沒說，東家也不知這捕鯨是怎地回事。故來時也無法告知於我。但是我那東家人極好。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啊。相信那銀子是不會少的。”現在田德良的收入是之前的十部不止，他當然會覺得羅承續是好人了。
    “真如此。那便好。那大舅要雇多少人手。”
    “這東家也未說。他哪裏知道要多少人手啊。”田德良瞄了一眼羅承續，見他兩手一推知道他沒有主意。
    “如此啊。那便不如先讓他雇了我與幾個相熟的朋友吧。”漢子看來是真的不想呆在這個地方了。走的意思如此的迫切。
    “這……”田德良故作沉思，快速的用眼掃了一下羅承續，見他眨了眨眼道：“也好。相信東家也不會介意的。”
    “那太好了。你東家的船何時來，待我收拾收拾。”漢子高興的居然跳了起來。於是幾人聊了一會兒細節之後漢子就出去幫他們問船價去了。晚上才回來，並且帶來消息。水師的那些大船果然是賣出的，但是價格卻非常的貴。如那些被水師稱為大青頭的綠眉毛居然要五百兩。而與之同樣大小的商船隻需要三百兩而以。但是羅承續卻並不覺得有多貴。因為這畢近是戰船。而漢子還與幾個朋友說過了捕鯨的事情，幾個朋友都願意與他一起前往雙嶼。
    結果，這一次舟山之行羅承續除去找到了捕鯨的人材，還有機會能夠得到目前大明最好的戰艦。這讓他的此行興奮不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