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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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去了海南。
從畢陽那裏得知,林子的母親電話裏催得很急。那天晚上她特意去看秋泊,還買了各類用品,使用的米、麵,生活上的清潔物,另外一些小物件,發夾、梳子、口紅、指甲油……。
林子滿頭大汗,給她采購完東西送來,當天晚上就走了。
林子哭著走的,她一定哭得很痛心,不為別的,隻為朋友……。
想起這一切,秋泊的頭快爆了。
她沒有和人生如戲再來往。電腦整日關著,不在上網,不再聊天,不再了。
她每日機械地工作,心靈與身體雙重折磨下,沒過一個月,秋泊終於病倒了。
她夢見,整個世界都是冬天,周圍開始下雪,自己被冰冷的雪花一點一點埋起……。
僅留出雙眼望見孟小橋走來,穿著藍色的運動服,輕快地邁著步子……。
“救我!小橋!救我!”
孟小橋看也不看她走遠了……。
那遠處的小黑點卻又變成了肖化。
秋泊歡喜地向他揮舞著胳膊。
我在這!我在這!
耳邊傳來他冰冷的笑聲,笑聲過後,人生如戲抱住了她,他說。
“秋泊!我喜歡你!”
聲音大的激起漫天雪花……。
白茫茫得出現了林子,那雙眼睛久久注視著她。
“我恨你!秋泊!”
林子抬手打來,世界消失了。
黑暗,無邊的黑暗呀來……
不!不要!
秋泊嘶啞的聲音響起,她揮動著胳膊用力抓去。
……
“不!不要!不要!林子!林子!”
秋泊昏沉地睡著,連續幾天的發燒,惡夢連連。
……
夢裏麵,一個圓形的舞台,燈光四射。
台下萬眾湧動呐喊聲不斷,他們揮舞著熒光棒,賣力地打著節奏,音樂聲如水般流出……。
她在那舞著,鮮花一般的色彩包圍著,舞姿翩飛飄逸美麗……。
這是她舞的最美的一次,也是她看過最美的舞蹈……
天空下起了雨,人們四散逃離。
她也在雨夜裏狂奔,一個沒有任何人的世界出現了。
痛入骨髓的無奈、心酸,那些無法安撫的種種傷痕,直接蒼白地暴露在瓢潑大雨裏,敲打著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脆弱!
……
那是什麼?是什麼給了你義無返顧的那一跳,假如他在天堂真的回來拉你的手嗎?
那是什麼?是什麼讓你以為會永恒的東西,卻經不住時間的衝洗而變得麵目全非,最後隨風而逝?
那是什麼?是什麼使你佝僂地行走在孤獨裏,找不到永遠的依靠。
一個交錯下就有許多個交錯。難道那真的叫做交錯嗎?
我隻想尋一種溫暖,可是卻看不道路。。。。。。。。
……
三四天的昏迷沉睡,秋泊的燒逐漸退去,清醒時見到畢陽坐在身邊,問他。
“這是哪?”
“這是醫院,你病了。”
“對不起,麻煩你了!”
秋泊接著又睡去了。
惡夢來時,她抓住畢陽的胳膊。
“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秋泊。”
畢陽忍住被住痛的地方,象哄孩子一般溫言。
“沒事的,我在這裏”
迷茫中,秋泊輕撫他的臉。
“別離開我,好嗎?”
“我一直在你身邊,睡吧”
畢陽心裏酸酸的,看著她孤零零地躺著,脆弱無助,想起遠在海南的林子。
幾天前,林子打來電話說,他父親生意賠了錢,心髒病突發死了。母親病得厲害現在住進醫院。她每天吃飯都要精打細算,還得躲著債主。
畢陽原本想把秋泊生病的事告訴她,可一聽她那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當林子問起秋泊,他含糊地說,好!沒事!
林子沉默了一會兒,叮囑他照顧好秋泊,等她母親病情好轉,她立刻回來。
畢陽答應她一定,叫她放心。
其實他不願意接受這種托付。照顧一個人很累的,還是一個女孩子,又麻煩又不方便。
不過,他不能拒絕林子。
林子是他初中暗戀的女生,高中還寫過無數情書,可能林子被眾多人追捧,沒注意他罷了,反正事情不了了之。
後來畢陽去了英國留學,碰巧吳根也去了那,兩人很快成了朋友。吳根出車禍後,林子趕去正遇上畢陽,當時畢陽畢業了,準備回國,他們正好結伴回來。
這些年,畢陽一直沒忘記林子。
曾交過的幾個女友感到都沒有林子好。與林子意外的重逢,畢陽欣喜萬分,得知她還沒有男友,暗暗決定重新追求林子。可惜,最近林子有事,連給他表達的機會都沒有。
除了給林子寄去幾次錢外,什麼忙也幫不上,隻得一心一意照顧秋泊。
這也算是對林子一種表白吧。
高燒退去,秋泊慢慢好起來。
這是一場昏厥。
在這場昏厥中,讓她深刻地感到了生命的精致與頑強。
外麵落雪了,片片的雪花飛舞在玻璃上,一時停在那就像隻隻的蝴蝶。雪花化了,玻璃上隻留下滴滴的水蜿蜒而下,釀出一種憂傷,一種甜蜜。
秋泊看得出神,畢陽叫她,才轉過臉笑了。
“謝謝你!”
秋泊感激地看著他。
畢陽憨厚地笑笑。
“別客氣,我答應過林子好好照顧你”
秋泊不在說話了。
下午,畢陽陪秋泊出院,送她回家。
許多個日夜,畢陽的精心嗬護,讓秋泊感到了日子從沒有過的溫馨。這是一種塌實,實在的感覺。
在這種感覺下,秋泊逐漸開朗,她是從心裏麵感到快樂。
而這樣的快樂也改變著他們之間的關係,憑空有了微妙,像一點星星之火一樣,小小的火舌舔著秋泊的心,一絲絲幸福。
為了這一絲絲幸福,秋泊渾然忘了一切。
她像一隻蝸牛,試探地朝外伸了伸觸角,接著在縮回去,小心翼翼,生怕嚇到什麼。
比如畢陽做好飯菜擺好,她自然地過去伸手擦他臉上的汗。
畢陽幾次都躲開,不好意思地說,他去洗洗臉。
比如,畢陽幾天沒有來看她,秋泊打電話過去請他吃飯。
畢陽多半借事推掉了,實在推不過隻好硬著頭皮赴約。
再比如,秋泊每日會給他打個電話,隔過幾天買些東西給畢陽。
當然,電話裏隻是幾句問候,東西也隻是些煙、火機、襪子一類。
她含含蓄蓄表達著,偷偷喜歡著。
她聽畢陽說,他一直在英國讀書,和林子曾是校友。聽了這些,秋泊如釋重負。
秋泊有意無意地改變,記憶開始消退。更多的時間,她開始向往以後了。
她臉上掛著微笑,做事哼唱著歌,每次出門都要刻意地化點淡妝,從沒有如此地注意過自己的形象。
她甚至巧妙地問畢陽一些實質敏感的話題,有關身體方麵。
畢陽想也沒想告訴她,這些並不重要。
秋泊感動的快要哭了,雙拐在她心理麵始終是一塊心病。
無論是在幻想裏,還是在現實中,而這塊多年的心病卻叫畢陽一句話解決了。
事情看上去,秋泊傻傻地認為沒有太大的問題,隻差說一句話來確定彼此的關係。
她一直在想自己的暗示還不夠嗎?
天下起了雪,雪後氣溫跟著下降,秋泊突發奇想,給畢陽親手織件毛衣,她為此高興了很久。
半個月後的一天晚上,秋泊正在欣賞織好的毛衣,外麵一陣敲門聲,她認為是畢陽,趕忙去開門。
“林子!”
門外站的正是林子,她麵色蒼白、憔悴。
林子的母親病逝了,她趕回來是要把家裏的房子賣掉還債。
在海南呆的這段時間,林子恨死秋泊了。
那個人生如戲,她認為是在乎他的,明知道都是假的,卻還是放不下,直到母親病危。
那每一個夜裏,她拉著老媽的手反複想,老媽能好起來才是最重要的,。
這種最珍貴的感情卻在即要失去的時候才明白,林子感到了自己的可悲。
她想到了秋泊,一時覺得很幸福。她能拉著母親的手,而秋泊卻永遠都沒有這種可能。
林子原諒了秋泊,她們之間的那個男人煙消雲散。
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想念秋泊,雖然下車時間晚了,可還是直接來秋泊家,林子準備了一肚子話要向好朋友傾訴。
“秋泊!”林子淚水在眼裏打轉。
“我很想你!”
秋泊把她拉進屋裏關上門。
“對不起!”
秋泊感到有好多話要說,可說出來的卻隻有這一句。
林子放下包,張開雙臂摟住秋泊。
“我們還是朋友,對嗎?”
“我們永遠都是!”
秋泊緊緊擁著她。
兩個人情緒平伏下來,秋泊給她煮了一碗麵。
看著林子吃得很香,她撫摸著林子的頭,心裏麵滿是酸痛,吳根走了,林子成了她唯一的親人。
吃完麵,他們並排躺在床上聊天,林子隻說了父母去世,並沒有提公司負債的事。
聽了林子講起在海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秋泊感覺到了林子的成熟。
以前的她,話題隻有三樣東西:化妝品、服裝、男朋友。
父母的過世對她打擊很大,秋泊怕林子傷心,講起一個又一個笑話。
林子笑完望著秋泊亮晶晶的眸子時說。
“你談戀愛了吧?”
秋泊一怔。
“隻有談戀愛的女人才會有這麼好的狀態。我是過來人,我知道!”
林子拍拍她的臉。
“說實話!”
秋泊甜甜的笑了。
“你剛多大,就自稱過來人?”
秋泊笑話她,接著點點頭,轉過身把織好的毛衣給她。
“這是我給他織的毛衣。你看好嗎?”
林子翻過來翻過去邊看邊發出“嘖”“嘖”的聲音。
“死秋泊!這男人是誰啊,這麼好的福氣!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了,還沒看過你花費這麼大的心思。都沒給我織點什麼東西!快說,那個人是誰呀?”
秋泊聽了林子的話,感覺她仿佛又回到原來的樣子,活潑大方,心直口快。她就喜歡這種性格。
“你猜猜?”
秋泊懶懶的。
“猜猜?這麼說我認識了?”
林子想了一會兒呆住。
“該不是我上次見到的那個臭男人吧?”
秋泊知道她指的是人生如戲,也學她的口氣說。
“那是哪輩子的事了!是畢陽!”
“畢陽!”
林子張大了嘴,幸好壁燈光線太暗,秋泊沒看到她的表情,自顧自的幸福地講起林子走後發生的事。
最後,秋泊說,畢陽給了她豐富和充實,給了她生活的依靠。
林子望著她流光溢彩的臉,小心的問。
“你告訴過他嗎?”
秋泊神色黯然,搖搖頭。
“他很忙。林子我好怕啊,好害怕!”
她握住林子的手。
林子感到這隻手微微顫抖。雖然她沒有說她害怕什麼,林子卻十分清楚。而自己的心也在往下沉,沉的無聲無息。
她想到了老爸老媽。
雖然不經常在一起,可他們在的時候就覺得日子過得輕鬆自在,人也安全。如今他們都去了,她還沒來得及想好一個人怎麼生活。
臨去海南時,林子拜托畢陽照顧秋泊。
秋泊身體不好需要人照顧,即便是心裏恨她,可該做的還得做,誰叫她們是好朋友呢?
把秋泊交給畢陽,林子放心。畢竟曾經是同學,何況畢陽人很厚道。她沒想太多。
在海南那段時間,畢陽除了寄錢給她,幾乎每天發短信,打電話陪著她。
他的這種地毯式關心,使林子感到畢陽對自己炙熱的情感,比起學生時候追她來的更直接更強烈。盡管沒有說出來。
但那是一段陰暗的日子,林子沒有心情去想其它,直到母親病逝後,她才意識到自己心裏已經離不開畢陽了。
畢陽讓她想到了家,向往兩個人長相廝守的日子。
然而,在今天晚上,這最後能安撫林子的情感,也叫秋泊給攪亂了。
林子能感覺到秋泊對畢陽的那份熱烈,這是不同肖化、不同人生如戲、甚至不同孟小橋。
她想哭卻找不到淚水,想笑卻感到傷心。
老天真會捉弄人,她與秋泊之間發生過種種不快都因為男人,現在同樣的原因又擺在麵前。
林子舍不得畢陽,也放不下秋泊,都是最珍貴的情感。
林子一夜沒睡,望著秋泊的樣子一陣憐惜,她太苦了,她比我更需要畢陽。
就這樣決定了嗎?
對,就這樣決定了。
對於秋泊,孟小橋的死給她留下一段人生最大的空白。唯一能填補這片空白,隻有追隨而去,徇情,是一個悲涼的浪漫。
十八歲的情感,也許真的需要這種浪漫吧,可是若是真的拉上孟小橋的手,她那一瞬間的浪漫將得到永恒,可是偏偏沒有。
幾年過去,殘疾的痛苦,心靈的煎熬,現實本身就夠殘酷的,她卻憑空另造出一種殘酷,生命的負重畢竟有限。
而十八歲誰又懂得了這些!
秋泊沒能填補上孟小橋留下的空白,隻是撕開了一道縫,透過縫隙看到生命正慢慢溜走。
她打定主意去死,在拄上拐杖的時候,在長夜漫漫的時候,在吳根走的時候,在與林子之間發生不愉快的時候。
但她卻又比任何樂觀的人更喜歡活著,無比頑強地活著。
她掙紮在這種邊緣上,尋找著希望,尋找著信念,尋找著牽掛。
掙紮的簡直要發瘋,一顆心像要跳出來,直到心裏真正地裝下一個人。
那就是畢陽。
那是種微妙甜蜜的感覺,就像白色的百合花的香味,透過敞開的房門偷偷襲進來一樣,仿佛它到處彌漫,無所不在,弄得你醉了,連夢都是香甜的。
她用盡平生之力來挽救這種情感,然而,一切用心都是徒勞。
這也是秋泊所擔心的、害怕的,但她以為萬一出現奇跡呢?萬一呢?如今事實告訴她不必等了。
她此時站在千層樓頂的天台上,前方半尺便是盡頭了。
前方,延伸著茫茫無邊的空虛,身後,也到處是茫茫無邊的空虛。虛空中漂浮著星星點點的亮光,顯得無比寂寥。
黑夜裏,棟棟的樓影,樹影浸沒在沉寂中,卻消除不了她內心那種無限延伸的空虛。
幾個小時前,林子離開三天後的今晚。
畢陽帶著滿身酒氣來找秋泊。
他告訴她,在他心裏林子比誰都重要,他喜歡的是林子,永遠都是!
他雙手狠狠地抓住秋泊的兩隻肩膀吼道。
“都是因為你!因為你!是你讓林子離開我的,是你叫她來勸我,讓我照顧你一輩子!你們朋友真好,拿我當什麼?”
秋泊木然地聽著他聲嘶力竭的吼聲。
“我在高中時就追她,這麼多年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她,現在林子願意接受我了,你卻攔在中間!如果沒有林子,我會照顧你?我這是為了她!你知道不知道!”
他一把把秋泊推倒,雙拐掉在地上。
秋泊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身上冰冷的早沒有了知覺。
“林子父母剛去世,公司負債累累,她還在想著你!她求我要好好照顧你,她說你愛我!你愛我嗎?”
畢陽的臉幾乎碰到了秋泊的頭。
“我不稀罕!是你讓林子離開我的!是不是!是不是!”
畢陽力氣用的過大,摔在地上,氣呼呼地瞪著她。
秋泊明白,畢陽雖然喝了酒,心裏卻很清醒,隻是把平時不好說出口的話說出來了。
她掙紮地撿起拐杖,站起來,拄著走了出去,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
秋泊感到自己把自己弄得像個玩笑。
早該結束了,生命也隻不過從上到下吧。
秋泊深深吸了口氣,脫掉鞋,向前走去,一直走去……。
空氣中,她就像朵白色的盛開的蓮花,如此美麗地飄落……。
這是秋泊生命裏,最後一次舞蹈。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