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煙雲 第四章 來客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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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閑地又過了三天,秦憶堅決不讓易弦清再四處亂跑,她隻能老老實實在房裏養傷,實在氣悶。這日嶽天橫來探望她,隻見她歪在床上,直勾勾地盯著牆壁發呆,不覺莞爾:“師妹,你的傷怎樣了?要是沒事就出去走走玩玩,你看看你整個人都呆傻了!”
易弦清歎到:“我也不想去了,免得給大家添麻煩。”秦憶說話直來直去,這幾日教訓得多,不免令她心中悲戚,終日鬱鬱寡歡。
嶽天橫道:“那麼找些小玩意來,自己消遣也好。”
易弦清問道:“哪有什麼小玩意?”
嶽天橫微微笑道:“祠堂裏多得很,你不妨去找找看。現在一直是蕭振在看管著,讓他通融一下就行。”
易弦清驚道:“祖師祠堂是供奉曆代掌門之地,尋常不得擅入,怎好去找……消遣的玩意?”心中想到:“我來峨嵋好幾個月,連這個蕭師兄的麵都沒見過,怎好冒冒失失去麻煩人家,何況還是為了犯禁的事情?”
嶽天橫仿佛看透她心中所想,說到:“也罷,我領你去吧。來來!”不由分說,將易弦清拖下床來,拉著出門了。
峨嵋派的祖師祠堂就建在金頂東南端的舍身崖上,離普光殿和臥雲庵均不過百步。這舍身崖乃是一塊突出的巨岩,與金頂相隔數丈,僅以一道極窄的山脊相連。崖頂平整微傾,亦不過三丈見方,祖師祠堂就修築其上,四麵都是虛空。祠堂狀如一塔,雖然高僅二層,但因其上接孤絕雲空、下臨萬丈深淵,倒顯得格外的氣勢不凡。
嶽天橫拉著易弦清走過山脊,來到祠堂前麵,喚了幾聲無人答應,便吱嘎一聲推開了門。進門隻一間房,打掃得雖然幹淨,卻是出奇得空蕩。正牆上高掛著八幅畫像,畫像下擺著一條長供桌,桌上隻放了一個青銅香爐,爐中插了香,卻未點著。
易弦清仔細看去,但見畫中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要麼正襟危坐,要麼垂手肅立,雖然眉眼不同,但都是一般的正經神態。唯有第一幅畫了個瀟灑青年,一襲白衣,斜背長劍,正倚坐在花下仰首望天,膝上橫撫著一張琴,雖看不清麵目,卻是說不出的俊逸風流。
易弦清盯著畫像,久久不能移目。嶽天橫一旁說到:“這是峨嵋派的開山祖師,鍾一寒。”
易弦清回過神來,心中歎道:“世間竟有這等的神仙人物!”她又多看了畫像幾眼,便隨著嶽天橫從屋角狹小的木梯登上了二樓。
二樓也隻是一間房,但是更加逼仄,兩側靠牆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箱,層層直抵屋頂,中間僅容一人來往。東麵盡處的小窗下放了一張木床,床頭有一桌一椅,此外幾乎無處落腳。嶽天橫把易弦清讓到裏側,自己將木箱一個個搬下來,排開了四處翻找。
易弦清站在床頭旁邊,細細打量起屋內的陳設來。屋裏東西雖多,好在並不淩亂,更難得一件件都打掃得十分幹淨,點塵不染。她將四處都打量過了,目光不由落在身畔的木床上。這木床窄短僅容一臥,鋪設亦極簡單,不過一枕一席,連薄被也無,看來峨嵋派弟子都是苦寒清修之士。
嶽天橫推過來一個木箱子,說到:“師妹,這裏裝了好些雜物,你可要看看有沒有好玩的?”那箱子裝滿了東西,非是一般的沉重,嶽天橫力竭而墮,不由身子往前一撲,木箱子也隨著猛地一衝。易弦清慌忙閃避,誰知腳下絆住了,一下子跌坐在木床上。
不經意間,碰歪了枕頭,露出枕下一本書來。易弦清拿起來,隻見扉頁上並無書目,隨手翻開一頁,默念道:“……善用兵者,避其銳氣,擊其惰歸,此治氣者也。以治待亂,以靜待嘩,此治心者也。以近待遠,以佚待勞,以飽待饑,此治力者也。無邀正正之旗,勿擊堂堂之陣,此治變者也。”原來是一本兵書。
“看來這箱裏沒什麼好東西!”嶽天橫正蹲在箱子旁裏胡亂翻找。易弦清撇下兵書,整理好被她扯亂的床鋪,也湊來細看。然而箱子裏放了許多平日裏使用的器具,不過老舊些,卻沒什麼稀罕可玩之物,易弦清正感氣悶,忽然眼尖瞥到箱角裏壓這著個微光閃閃的物件:“那是什麼?”
嶽天橫費了半天勁兒,掏出來一看,原來是一個銀製的連環扣,三個大環繁複往還地套了十二個小環,做得十分精巧。“你喜歡解連環麼?”嶽天橫將連環扣遞給易弦清,“我一見這種費神的玩意兒可就頭疼。”
“倒也打發時間。”易弦清輕輕把玩著連環扣,猶豫道,“不過……這樣隨意拿走可好麼?看起來,這個連環還挺貴重的呢!”嶽天橫道:“怕什麼!若不是沒人要的東西,怎麼會堆在這裏呢?你平日自己玩玩,沒事收好了,別拿去招搖便是。”
無論如何,易弦清總有些惴惴,見嶽天橫還要去搬箱子,連忙阻止:“嶽師兄!好了好了,我們回去吧,這個連環盡夠我解上一陣了。”嶽天橫笑著看她一眼,說到:“那好吧。以後你盡管自己來,不必顧慮。”他手腳麻利地收拾好箱子,兩人便下樓而去。易弦清把連環扣揣在懷裏,忽覺心頭砰砰直跳,真像做賊一般。
這日晚間,易弦清便歪在床上擺弄連環扣。那大小十五個銀環緊密糾纏一處,她幾番思量設計都未能解開稍許,不禁越玩越覺得有勁。正自入迷間,忽然響起一陣敲門聲,在安靜的庵堂裏格外洪亮,倒狠狠嚇了易弦清一跳。她收好連環扣,打開門來,禁不住大吃一驚:“表哥,你們回來了?”
門前站著的竟是秦浩,他麵有風塵之色,卻隻笑吟吟地說道:“不是我們,隻是我!我一個人提早回來了。”
“為什麼?”易弦清訝異道,“難得下山,你不多玩幾天麼?”
“我……”秦浩麵色微紅,訥訥說到,“山下也沒啥好玩。我掛念你得很,就連夜趕回來了。”
恰好秦憶聞得動靜從屋裏出來,見了秦浩便拍手笑到:“喲,你這麼早就回來了!離了易師妹,當真是片刻也過不得。”她笑得樂不可支,“不如你早點娶師妹過門吧!娶回家整日價捧著瞧著,看你愛得還夠也不夠?”
“堂姐!你別胡說八道!”秦浩大聲嗔到,一雙眼盯緊易弦清,隻怕她尷尬生氣,可是心裏卻甜滋滋的。易弦清雙頰一片火燒,不知有多狼狽地垂下臉去,心中暗暗埋怨秦憶沒分寸。不過秦浩回來了,終於能有個好好說話的人,她到底是歡喜的。
三人同坐敘話,易弦清自然要問起,成都府古稱天府,到底如何繁華?青城山清幽第一,究竟又是什麼景致?然而秦浩隻粗略答了幾句,便也多說不出,反倒問她這幾日吃穿用度、練功習武,易弦清不免覺得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