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宮廷篇  第三十六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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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的日子裏,我與外界徹底隔絕。
    每天除了有個又聾又啞的老太監給我送來一點殘羹冷炙以外,再也沒有任何人踏足這裏。
    空氣陰暗晦澀,濁氣衝天,環境髒亂惡劣,老鼠成群,每晚都有許多綠幽幽的小眼睛盯著我,躥來跑去,咬得吱吱亂叫。
    孤寂毒蛇般纏繞啃噬著我,恐懼噩夢般籠罩侵蝕著我,令我窒息。我的心漸漸墜入更深層的絕望,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一點一點崩塌。
    一天,我開始對著角落的破銅鏡,望著鏡中那個頭發蓬亂,憔悴蠟黃,形容枯瘦,渾身汙穢,髒兮兮的怪人說話。我笑,他也笑,我哭,他也哭,我說話,他也說話,太好了,終於有人陪我了!
    時候已是深冬,年關已近,正是萬家團聚,熱鬧喜慶的日子,而我卻被人徹底遺棄。萬物蕭索,一派淒清,天上飄起了鵝毛大雪,戶外一片銀裝素裹。禁園更加陰冷,沒有絲毫生氣,凜冽的寒風刀子般猛烈的刮著,震天撼地的風聲淒厲的哀號著,夾雜著噼噼啪啪樹枝相撞的聲音,刺骨的冷風從牆縫隙裏鑽入,吹得人臉上刀割般的疼。
    比起寒冷的天氣,室內那盞昏暗的燭火要溫暖許多。
    沒有炭火,衣衫單薄,被子薄又髒。夜裏,我萬念俱灰,不敢再奢望什麼,一個人瑟縮在床的角落裏,臉色慘白,嘴唇青紫,身上裹著破舊的被子,凍得手腳通紅,牙齒打顫,渾身發抖。
    我凍得快要麻木,幾乎僵硬。靜聽,忽然有輕微的聲響,有人推開門,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隻聽到熟悉的聲音傳來:“太傅,我來看你了。”原來是太子,夏殷泓。他穿著厚重的裘袍,身上披著鬥篷。他脫下鬥篷,撣了撣身上的雪,來到了我的床頭。
    他掀開在風中飄動的床帳,想要靠過來看我。
    我轉過頭,詫異慌亂得想要逃離。我顫抖著聲音,艱難的開口阻止道:“不,殿下,我現在不人不鬼,會嚇著你的。”
    他急忙坐在床邊,緊緊拉住我的手,讓我再也無處可逃。他語氣堅定的說道:“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美的人。”
    眼淚,終於在那個清冷的夜晚徹底潰堤。
    我抬起頭,怔怔的凝望著他俊秀的臉,鼻子開始泛酸。我快要分不清這究竟是夢,還是現實。我再也無法抑製自己哀痛的情緒,淚水斷線珠子般簌簌滑落臉龐。這些日子所經受的所有孤獨,無助,恐懼,絕望,委屈,悲憤交織在一起,猛烈的衝擊著我悲涼的心,快要將我壓碎了。
    我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拚命撲入他懷裏,眼淚大滴大滴的滾落,悉數滴在他衣襟上,“我好冷,好冷好冷……”
    他漆黑的眸子深深的望著我,憐愛的搓弄著我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想要以此來傳遞給我溫暖。他痛心疾首的自責道:“對不起,我一直在忙著救你,所以到現在才來看你,如果早知道這裏如此之差,我……”
    他毫不猶豫的脫下外衣,輕輕蓋在我身上,將我攬入他的臂彎中。
    我依偎在他懷裏,身子不由自主的更靠近他,雙手放在他胸口,腳也伸到他身上,想要尋找更大的慰藉。我紅腫著雙眼,默默流淚,氣息微弱哀泣道:“殿下,我就快死了……”
    手臂的力量更大了些,耳旁傳來了他微微有些慍怒的聲音:“不要胡思亂想,如果父皇實在不肯放人,我會常來看你,幫助你。不過你要答應我,堅強振作一點,等他百年之後……”
    我忽然伸出手,搖搖頭,驚恐的捂住了他的嘴,止住了他大逆不道的話。我的心並沒有溫柔到希翼那個人的死亡,來換取自己的自由。
    “殿下……”我在他懷中輕聲呼喚,如受傷的小動物一樣不安的挪動著,前所未有的溫暖慢慢的透過他身體,滲透到我身上,心底,揮之不去。
    “叫我殷泓。”好溫柔,好動聽的聲音,如天籟一般。
    “殷泓……”
    “恩。”
    “殷泓……”
    “我在。”
    “殷泓……”
    “放心吧,我是不會離開的。”
    那一晚,我躺在他溫暖的懷抱裏一遍又一遍的呼喚著他的名字,隻為能聽到有人回答我。他不厭其煩的答應著我的話,直至我沉沉的跌入夢鄉。
    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第二天,就有太監秘密的送來了許多生活用品,棉被,炭火,補品等等,飯食的質量也提高了許多。
    不久後的一天,殷泓來禁園看我,告訴了我他深思熟慮的打算。那一刻,我落下淚來,突然覺得好感動。不得不承認,這輩子,除了紫棱楓之外,他是第二個讓我感動的男人。
    他最後一句話讓我反複思考了許久。我的心像是重新燃起了熊熊希望之火,求生的欲望史無前例的強烈。如果沒有最後的答案,我一定不能死,我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
    我自然要振作起來。
    我徹夜未眠,想出了一個辦法。雖不知能否湊效,但我決定先姑且一試。
    我托人將小時候璃送給我的那塊雕龍玉佩轉交給了他。
    果然,他真的來到了禁園。
    那天我特意梳洗打理,等待著他的到來。見到他的那一刻,我一邊流淚,一邊瘋狂的衝進他的懷抱。我滿麵淚痕,死死拽著他的衣襟,楚楚可憐的望著他,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我小聲而又哀怨的啜泣著,“皇上,臣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嘴角卻不為人知的微微勾起。
    璃似乎有些遲疑,他一直沉默著,半天沒有動靜。最終他還是歎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將手放在我背上,憐惜的輕拍著。
    之後璃將我帶出禁園,讓我住進他的寢宮。
    那一夜是如此的靜謐和哀傷。
    我在他身下,費盡心機,耍盡手段來取悅討好他,並不覺得有傷自尊,也不再覺得可恥了。我的心,已如石頭般冷硬,既無愛,亦無恨,再也沒有任何感覺了。從今往後,他是他,我是我,他過得好或不好,是喜是悲,都將與我無關,都不再會引起我心中絲毫漣漪。
    自此,我和他的關係正式公開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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