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靜中的平靜  不平靜中的平靜(七——九)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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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老潘!”蘇忠柏叫住潘誌輝。潘誌輝正低著頭走進會議室。聽見叫,停住步,抬起頭來張望。老蘇不慌不忙地走上前,老蘇這人有一種親和力。現在他叫住潘誌輝,說:“徐水泉(一車間主任)對我反映,鑄工車間缺少勞力,現在每天要澆……澆?嗯……”
    “十七噸半!”
    “對,十七噸半。這十七噸半一大半是小件,很緊張……”
    “緊張是不緊張,”潘誌輝反駁說,“但我們廠這狀況,是緊張了些(一車間兩百多人編製,生產十七噸半鑄件,應該不緊張)。不過,我早就說過了,科室人員太多。前些時候,勞資科把齊敏蓉調到教育科,我就說過不行。可還是調了,叫我怎麼辦?”
    齊敏蓉隻是文革初中生,隻有小學文化水平,她的調動,當然是老蘇一手辦的。但一個小學文化水平的人,調進教育科,引起了全廠工人的強烈反映,成了一個旋風口。而現在,她父親離休了,蘇忠柏似乎也不必再去看顧她。
    “她是一個女的。”蘇忠柏似乎在解釋。
    “女的也不行,意見鬧得這麼大,你怎麼好再動員別人下去?”
    “教育科也缺人,三個專職教師,一個科長,事務性的工作沒人做。”
    “那陶老師呢?她教化學,課程不多,她不可以兼職嗎?”這就是潘誌輝的愚了。蘇忠柏要的就是這個,蘇忠柏不說,潘誌輝卻說了,他知道這些愚直的人就是這麼蠢。
    “她不同意。”
    “這個,隻要你同意,我可以去說。我和她還是說得通的。”
    “也不是,隻是現在沒辦法。生產第一線缺人,科室也確實要精簡……”
    “陶老師兼職,齊敏蓉怎麼辦?”潘誌輝為齊敏蓉的事,心裏很煩。現在聽到蘇忠柏同意讓齊敏蓉下去,自然高興,他以為蘇忠柏想通了。人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就是你對他說明白了,他也以我不為私利而振振有辭。
    “那好,陶老師那裏如果說得通,那再好不過。這個,你最好在會上講一講,機構確實應該精簡,人浮於事。先讓小齊下去,也就好動員別人到生產第一線去。哪……這個,就這麼定了?”
    “行!”潘誌輝一口承應下來。
    八、
    “歡迎大家到生產第一線去!”潘廠長在廠中層幹部會議上講了這樣一席話,算是作了一個動員。這一席話立即傳遍了整個廠,科室震動了。有的人高興,有的人驚慌;有的人得意,有的人暗自思量。在我們這社會,幾十年來的傳統:幹部隻能上不能下。下,就意味著犯錯誤,是非常跌臉的事。雖然現在報紙上宣傳要能上能下,但不管怎樣宣傳,比如這次調整領導班子,老幹部離休光榮啊,那怕報紙上把一切全都說明白了,可人們就是不信。有時現實也是這樣,有本事的,自然不會離開;下來的的全是沒本事的,這人們也看得清。現在這鑄造廠的一上一下,人們自然也心知肚明,下,就是失勢,就是滾蛋。
    小小的鑄造廠一下子變得異乎尋常地緊張起來。
    不到半天時間,各個科室變得靜悄悄的,人們一付正襟危坐的樣子。暗地裏又在紛紛交頭接耳,流傳著各種各樣傳言。有一條卻是確鑿的,那就是,老潘在為奪權大換班開始動作,中層幹部會議上的講話,是輿論先導。為了達到目的,他先拿齊敏蓉開刀,因為齊的父親已不在其位了。還有謠言說,陶老師想坐齊敏蓉的位子,因為幹事的工作輕鬆。她就是想通過潘誌輝來搞掉齊敏蓉,然後為執掌教育科作準備。
    科室裏的人大多數都是老蘇一手提拔的,這種傳言一傳開,本來是一種無奈的情緒,立即就變得激憤起來:“好啊,潘狗頭,這般狠毒!打擊麵也太廣了。你他媽的要奪權,就不讓別人活了?”這樣,整個廠各科室幹部大多數都從心裏憎恨起潘誌輝來。而陶老師又在這兩派的衝突中無緣無故地被置於在旋風口,成了一切矛盾的焦點。
    陶老師從醫務室出來,先到組織科坐坐,覺得無趣。因為那裏對她客客氣氣。她隻好回到自己科室。在自己科室,也發現沒人理她,尤其是齊敏蓉,對她沒好臉色。她不知這是為什麼,隻覺得有一種無形的敵視在包圍著她,她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就不去管它,坐下來備自己的課。
    九、
    下班後,回到家裏,想了想今天的事,有點不明白。她問丈夫,林又然也不知道。就對林又然說:“我到郭知平家去問問秦淑娥,她消息靈通。”
    從郭知平秦淑娥家回來,已經有點明白了,兩口子說起這事,責怪起潘誌輝糊塗。在這樣的時候,他何必去捅這馬蜂窩?如今倒好,好象他們才成了專搞陰謀詭計的魁首,而老蘇倒好象成了受害者。
    “不怕,隨他去!”林又然說。
    “我不怕,隻是有點恨,好在郭知平兩口子也不怕,秦淑娥說:‘明天到局裏去,告他蘇忠柏’。但她也知道,自己沒什麼過得硬的證據,隻是挑逗而已,沒有實際行動,所以有些擔心。我就給她打氣,說:‘隻要是事實,就不怕。再說,廠裏搞成這樣,嚴重虧損,連獎金也發不出,誰人不看在眼裏?局裏也是知道的,要不,為什麼局裏不早下決心?局裏肯定是在取舍之間。隻要是事實,就不怕。’郭知平說得更好,他說;‘反正到了這地步,他敢那樣說,就沒有退路,告與不告全一樣,要去告。’他還說,最好叫沈醫生也去。這提議太好了,我們都沒想到,沈曉雲可能掌握了蘇忠柏不少證據,他常去糾纏她,沈醫生不是華僑嗎?姓蘇的曾向她索要東西。沈曉雲煩都煩死他了。”
    “對,你和沈醫生不是很好?”林又然就想到。
    “我也這樣想,不過,她有點怕,曾和我說過。郭知平這樣一說,當時,我就想到,應該去找她,給她鼓鼓勁,她畢竟是知識分子,有正氣……”
    “那你是不是就去?”
    “當然。隻是來和你商量商量。我們還說起徐水泉和那幾個……”
    林又然就想起那天碰到朱來根的情景,立即說:“不行。不行,做夢。他們都是既得利益者,尤其是朱來根,也不想這是事實。他老婆就更不可能,跌自己呀!”
    “我們隻是這樣想過而已,這事不說了。但隻要告他的人多了,局裏總得考慮,另外就看田工陸工他們,他們掌握的材料肯定比我們多。比如基建,原材料,小金庫,用人上。但要說問題很大,可能也不是,這就是難的地方。要不然,會拖到今天?”
    “這個人也夠狡猾的,什麼都做了,就是不留把柄。可一個廠就被他敗成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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