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這一次不能說是壯舉的壯舉，終使我們的牆頭元氣大傷，他不僅挨了打，而且還吐了血，也就是內傷很厲害。緊接著，更厲害的一次打擊，就要了他的命。
    我們的牆頭雖說一生不景氣，但他畢竟吃公家飯，有一份內退工資，在這小縣城裏，也算是有得錢進。你說說看，比起那些沒得一分錢進的農民，比起那些外來工。在他們的眼裏，自然還算個人物。
    那時，一些這樣的外來者，白天打工或收破爛，晚上幹些偷盜之事。也許不是，是他們的家眷，比如說偷偷人家曬在陽台上的衣物啊，連女人的內褲都不放過，反正什麼都偷。也有的偷人家的自行車，偷得一個生活區一輛自行車都不敢放。
    我們的牆頭住在縣城邊，也就是城鄉接合部，那裏比較偏避。而且牆頭又是這樣一個人，沒人會關注到他。這樣就有一批這樣的人盯上了他，認定了對他實行打劫，不會驚動任何人。事實也如此，這不是說我們的警察不盡職，現在刑事案件這麼多，實在是忙不過來，出了案子，隻要案子本人不報案，一般不會管，即使知道，也不會管。比如有這樣一件事，一個人，在一商城邊，進去了一會兒，轉身出來，自行車就沒了。他找到不遠處的警察來問，那警察卻反詰問他：“你難道不知道這裏的小偷多嗎？”
    反而是這失竊者擔了不是似的。
    由於不能遏製，也就猖獗起來。
    一個刮風打雷的晚上，一夥人竄進我們牆頭的家，沒等我們的牆頭反應過來，反扼住手。想叫，又看見明晃晃的刀，哪裏還敢叫？這夥人把他捆了，嘴巴上貼上膠帶。開始搜錢和物，什麼東西都要，幾乎是洗劫一空。我們的牆頭看到他們真要把他變成無產階級，掙紮了幾下，又好一頓拳腳，打得他老傷沒好，又添新創。
    屋外是強勁的風雨聲。
    最後，焦點集中在存折上。好在那時候沒有普及銀行卡，再說，即使普及了，我們的牆頭也不會去用。存折上錢不多，一千來元。可在這些人眼裏，是一大筆，就想把它弄到手。問他電碼。牆頭當然不說，就打，當他一個好人似的黑死命地打。這下牆頭吃了苦，開始是打，後來就拿出了戮子，象Ｒ姑娘一樣，在他身上戮。一戮就出血，牆頭再也忍受不住這非人的待遇，正準備說出密電碼。這時，一眉清目秀的劫匪（劫匪中也有這樣的人物）說：“算了，有攝像機。”這也是在那時候，另也是說明這批劫匪不是慣匪。他這樣一說，別的劫匪不明白。又解釋道：“去取錢，它把你照下來，那東西會把你照下來。”
    一劫匪就惱了，踢了牆頭一腳，罵道：“娘的匹，狗入的。”
    另一劫匪說：“這科削（學），怎麼就不走正道？專幹這些歪門斜道！”
    “哪就算了？”尤不甘心。
    “不算還怎樣？”
    “他娘的，簡直是強盜，沒這麼簡單。弟兄們，揍這狗入的一頓！”劫匪頭恨得不行，一下把存折撕了，衝了上去，於是劫匪一擁而上。
    雷聲，風雨聲……。
    我們的牆頭，這次，他這一千多元錢是保住了，但又沒全保住。因為，這次，他的損失很大，他將這一千元錢取出些，買了些生活必需品。他也沒有就這事去向任何人去說，甚至也沒有去告訴Ｒ姑娘，就一個人象一條狗一樣地默默地躺在家裏養傷。但這次他是養不好了，這次，不僅是肉體，而且還是精神，他的精神被徹底地摧跨了。現在他也隻有他那亞狀態還能帶給他一些安慰，但他現在不是去看那女人的乳房，而是想從他那心愛的牆上去看他自己的一生，他很想去看那一堵牆上有太陽，他感到他的心冷，他需要有溫暖來暖暖他那冰冷的心。
    二十多天過去之後，當Ｒ姑娘來拿她的生活費時，在這簡陋的小屋內，就發出了一聲慘烈的哭叫聲。人們才發現我們的牆頭已死在他的床上，並且屍體已經有些腐爛。
    在送葬的行列中，隻有Ｒ姑娘和一個小男孩為他頭上紮上了白布條。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也沒有人知道他曾經有過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