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箋 菊花箋(十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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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又一天傍晚,胡連和往常一樣,來陪我們。說起許映竹的事,竟得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他說,可能呂宇已通過餘向東爸爸單位的一個造反派頭頭,想借抄餘向東的家來報複餘向東。
這種事,文化大革命中經常發生,一夥人糾集起來,就可以打砸另一個人的家,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人製止得了。而且這種報複往往很可怕,被報複者被打得一蹋糊塗。我們聽了這事,一下子歡呼起來,都希望餘向東得到報應。
“這是這種人應得的下場!”我說。
“隻是……?”傅麗莎為人柔弱膽小,可能也不是,隻是善良。
“隻是什麼?”林華藝一口堵了回去,自從知道了餘井源這德行之後,她就對餘向東懷有無可釋懷的憎恨,文化大革命本來就號召人與人鬥,無須寬容。那時候魯迅這方麵的語錄也印得到處都是,什麼西方人臨終前……;讓他們憎恨去吧,我一個也不寬恕!
“我不是同情餘向東,”傅麗莎辯解道,“隻是覺得,這結果也太可怕了,如果餘向東沒有躲過去,被他們抓住了,這結果我不敢想……”
“有什麼不敢想的,不就是打一頓,這種人就該打!”林華藝特別激烈。
我也說:“打一下也好,看他還敢做壞事。”
“不過……”我突然想起了在學校裏看見我的紅衛兵同學打老師,心也不由得揪了起來。那場景特別殘酷,拳打腳踢根本不算什麼,什麼噴氣式,什麼拋炸彈,手臂粗的棍子都打斷。想到這裏,心也擰了起來,餘向東再壞,也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啊。此時,我心中殘存的良知又抬起了頭,我說:“瞎子說得也對,我們不能看著這事就這樣發生……”
“那你想幹什麼?這又不是我們要做,”林華藝激烈地反對著,“再說,這事又不能確定,老九也不敢肯定(老九是指胡連,同學開玩笑叫他胡彪),老九,你說!”
胡連這時倒不說話了,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婆婆媽媽,有點膽小怕事。他本來隻是說說,以顯示自己消息靈通,沒想到我們竟要幹涉。這他就有了顧慮,這可不是小事,萬一呂宇知道是他壞了他的報仇計劃,那是不會與他幹休的。這時,隻見林華藝問他,他自然巴不得此事從沒有提起才好。磨纏了一會,才說:“也不是啦,那人也隻是猜說說,這種事,呂宇會讓人知道……”
“是不是?”林華藝立即釋然地說,我也一下子釋然起來,其實我們都知道這是胡連在逃避。但因為這事牽涉得太多,不一定好做,就都想打退堂鼓,明明是知道,卻裝著不知道,來個順水推舟,一推了之。
林華藝的心自然也和我們一樣,隻是她說都說了,自然不好偏袒餘向東。以免我們說她心中有私,所以她才做得特別激烈。
這時,表妹明娟慌裏慌張地跑進來,說是碰到一夥流裏流氣的人,纏著她,說要和她交朋友。她嚇壞了,正好看到姨父的家,就逃進來。那夥人還說:“唷,原是市委大幹部家的呀,還真得交個朋友……”林華藝就捋起了袖子,她爸原是空某軍的副政委,說:“那來這等流虻,看看去!”我和傅麗莎忙一把拉住她,傅麗莎還說:“躲都躲不及,你還無事找事!”
“我就不相信,青天白日!”
“還青天白日呢?這是非常時期,不是你爸我爸在位的時候……”
十六、
餘向東這事攪得我們心神不寧,第二天我們在西湖邊瘋玩了一天,傍晚時分從六公園回來,看到很多男的在那裏下水遊泳,有的都快遊到三潭印月了。傅麗莎就有點磨拳擦掌,說是也很想嚐試一下在西湖裏遊泳的味道,我和林華藝還裝模作樣地推慫她,說是如果她能在這裏現身,那一定是奇觀。
她憋了憋嘴,不來睬我們。
諒她也不敢,林華藝就說:“原來也是銀樣蠟槍頭啊!地攤上的把式,光說不練。”
“說的也是啊,”傅麗莎避開話頭,轉守為攻地說,“是啊,好多日子沒鍛煉身體了,從明天開始,我們起來鍛煉鍛煉?”她問。
“啊唷唷!”林華藝首先就叫了起來,她是天字第一號的不要鍛煉的,“姑奶奶,你那裝滿漿糊的腦子,怎會產生出這樣瘋狂的念頭——鍛煉身體?你就不怕糟踏了這樣的好日子?別來拆騰我們了,哦唷唷,老天爺呀!瑪利亞聖母!”
“什麼拆騰,我說真的。”傅麗莎依然一本正經地說,“從明天早晨開始,五點鍾起來,跑西湖,從一公園跑到昭慶寺,不起來不行!”
“瘋了,瘋了,紋紋,別理她。”林華藝一把拉著我,說,“逃吧,捅了馬蜂窩了,歇斯底裏大發作了,不蜇死我們不會罷休的。”於是我們兩個瘋笑著朝前跑去。但傅麗莎一下子就追上了我們,要知道,她百米十二秒多。一把拉住我們,把一個雷霆殛在我們頭頂:“從明天早晨開始,不起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