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教授。”學生將要離去的蘇林叫住。
    “恩？”
    這是個笑容燦爛的女生：“我有個問題不太明白，您可以再給我說明下嗎？”
    眼角餘光瞥見薩麥爾終於睡清醒，伸個懶腰，從後門慢慢走了出去。“恩，你中午過來找我吧。”
    這個班是在蘇林的抗議下換的班，雖然談不上成績好，智商高，但是比那些木頭疙瘩要好得多。
    而且，班裏麵還是有幾個不錯的學生。
    這個叫蕭然的女孩就是其中一個。
    “好。”蕭然笑得眼彎成可愛的月牙。
    “順便帶飯盒過來哦。”拍拍蕭然的肩膀。
    “恩。”蕭然開心地點點頭。這意味著中午有好東西吃咯。
    “那我先走了。”
    “老師，那個，單維……”
    她知道單維基本上做什麼都跟蕭然在一起，包括吃飯上課，但是兩人又不像情侶，懶得管這些孩子們的事，而且自己也不討厭那個成績優秀有些靦腆的秀美男孩，點個頭：“好，我會準備他那份的。”走出教室。
    薩麥爾靠在走廊的牆上曬太陽，日光直接照在他蒼白的臉上，眼睫下形成了一層陰影。
    聽到蘇林的腳步聲，他看了看：“老師。”
    “完全沒有聽課嘛，幹嘛還每次來上課，不如去睡覺。”雖然是每次自己上課都有來，但是薩麥爾隻是趴在最後那排座位上呼呼大睡。
    薩麥爾笑：“這可不是老師該說的話。”
    “上完課就回去休息吧，昨天不是很晚才回的嗎？”
    “恩。”
    “對了，今天我的學生要過來吃午飯。”
    “是嗎。”薩麥爾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揮揮手，“你先回去吧。”
    蘇林愣了一下，然後笑著低下頭，極輕地說：“恩……”快步走開了。
    因為，沒有人用這樣的口氣跟我道別呢，就好像是家人一樣，好像是說，馬上又會再見麵。
    薩麥爾扶住頭——啊啊，痛死了。被太陽一照更是眼都睜不開了，要不是稍微溫暖些，我才不願意在這傻站呢。
    真是好笑，明明身體裏靈魂是討厭陽光的惡魔，這身體卻像大多數人類一樣喜歡陽光的溫暖。
    當然，我也夠可笑，明明艾薇兒說不可以接近那個人類，還是每天累得半死地去看她上課。
    即便是趴著睡覺，也要看到那個人在視線範圍內，真是糟糕透了我！
    中午，她早早地去教職工食堂弄好了飯菜，擺上桌子後，先去敲薩麥爾房間的門。
    她現在居住的這棟樓包括了四套房子，薩麥爾不客氣地占了她房間對麵的那套。
    “薩麥爾，吃午餐了。”
    沒動靜。
    她習慣了，聲音稍微提高了點：“薩麥爾，快起來吃午飯！”
    “嗚……我不要了……你們吃吧。”迷迷糊糊的聲音傳出來。
    “不行哦，快出來！”不然等他醒了又會鬧個不停。
    “我真的不要……別吵我了啦……”裏麵哀號。
    “我數三下，你再不起來我就把你房門打開讓你的學弟學妹們參觀你優美的睡姿了。”她毫不憐憫。
    “啊~”薩麥爾暴躁地尖叫，“知道了，知道了啦！”
    好了，這邊準備好了。薩麥爾在有別的人存在的環境下是完全不能安心睡覺的——除了教室。
    看看桌子上的手機時間顯示：還有五分就十二點了。
    “小孩子們也快來了。”笑著去燒開水。
    “老師~”沒過一會，薩麥爾有氣無力地蹭過來：“好困哦。”整個人東倒西歪地到處想找個地方靠靠。
    雖然清醒時，薩麥爾是深不可測又毫無破綻，但是沒睡飽的他就完全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十分愛撒嬌。
    “給。”將冰水給他。
    “我身體那麼差你還要我喝這麼刺激的玩意！”他不滿抱怨。
    “你也知道身體不好就別鬼混。”她瞪著眼前亂發脾氣的家夥——以前誰要是告訴我這人是惡魔，我是絕對不信的啦。
    但是事實就是這麼無奈。
    性格是很惡劣沒錯，但是傳說中的冷酷有型呢？
    說實在的，這家夥能正正經經站在那都非常難得了，更不要說奢求他擺出好看的poss。來了。
    這樣想著，瞥了眼薩麥爾，他雙手抱胸靠在牆壁上，又要合上眼了。
    “薩麥爾，你速度給我洗下臉清醒過來。”她從水槽地蘸了點水，彈到他臉上。
    薩麥爾皺眉，嘀咕了什麼，去洗臉了。
    門鈴正好響起。
    門外蕭然站前麵，身後是單維看著自己不好意思地笑：“老師，我們來打擾了。”
    “進來吧，口渴自己倒水喝，等薩麥爾出來我們就開飯。”她扯掉電飯鍋插頭端進客廳。
    “恩。”
    等薩麥爾把自己弄好出來時，飯都盛好了。
    “過來，吃飯。”蘇林聽腳步就知道是薩麥爾，頭也不抬地拉開椅子。
    單維將碗裏的飯往蕭然飯盒撥。
    “男生應該多吃點東西的。”蘇林微笑著對單維說。
    “啊……”單維愣了一下，然後停止了。
    薩麥爾懶懶地坐了下來，“別人吃飯你也管，真是愛管閑事。”
    蕭然有些發愁地看著堆得滿滿的飯——我可怎麼吃啊，連菜都沒地兒放。
    “吃飯。”蘇林將薩麥爾的飯碗丟給他。
    “多吃點。”蘇林笑著跟單維蕭然說。
    差別待遇啊。
    薩麥爾不滿地敲敲碗：“老師，我要那支雞腿。”
    自己不知道去拿啊。
    蘇林在心裏抱怨著，還是夾了最大的給他。
    “對了，要喝飲料嗎？”她問蕭然他們。
    “不要，謝謝教授。”
    “老師，我要喝牛奶。”薩麥爾不知死活地鬧騰。
    沒好氣地瞪了薩麥爾一眼，去拿牛奶。
    走回來時，見單維的飯吃完了——其實他基本上把飯都給蕭然，所以吃了幾口就沒了。
    將牛奶頓在薩麥爾麵前，微笑問單維：“要不要再盛碗飯？”
    單維搖搖頭，笑：“我吃飽了，謝謝教授。”
    “老師，再來一碗。”薩麥爾將飯碗遞到她麵前。
    蘇林再好脾氣也怒了。
    接過碗，不動聲色地走過去盛飯，用力地狠狠地壓緊飯粒。
    吃死你，小子！
    最後把那碗密度空前的飯遞給薩麥爾，笑容危險：“薩麥爾，不可以浪費糧食哦。”
    知道她不爽了，薩麥爾實相地端過那碗有分量的飯努力開吃。
    不喜歡她看著別人。
    因為這家夥對任何人都是好的，所以覺得很討厭，好像被背叛了。
    蘇林看薩麥爾終於老實了，才自己開始吃飯。薩麥爾不習慣不認識的人過來，每次他都會變得很討厭，就像剛才那樣專門給我添麻煩。
    雖然吃飯是安靜了下來，但是每當蘇林給蕭然夾菜時，薩麥爾一定不客氣地去夾那盤菜。
    “薩麥爾學長。”蕭然看著各個盤子裏的菜都快速地被薩麥爾卷走，忍不住出聲抗議：“你夾的菜都快把你臉擋住了。”這是教授的家，我才不需要遷就他呢。
    “我喜歡擺著看。”薩麥爾理所當然地。
    “薩麥爾！”蘇林後知後覺地發現人家蕭然根本沒吃到什麼菜，薩麥爾這家夥盡搗亂。
    “不就兩個菜嘛。”薩麥爾不爽地哼哼。“我吃飽了。”我生氣了，這女人居然為了一個普通學生凶我！我真的有點不高興了……
    扭頭回房間。
    蕭然尷尬地坐在那，雖然蘇教授和薩麥爾不像別人說的那麼曖昧，但總是住在一起，這樣不是害得蘇教授因為自己的關係得罪了薩麥爾？
    “沒事，你繼續吃，我去看看他發什麼神經。”蘇林安撫地朝蕭然微笑：“吃完後把碗放這就好，要吃什麼菜從薩麥爾碗裏夾。”
    “哦……”蕭然呆呆地。
    “薩麥爾？”敲敲他房門，卻發現沒鎖的。“我進來嘍。”進房，將房門虛掩著。
    房間亂七八糟，床上堆滿了衣服。
    不過還好，雖然夠亂，但是沒有異味。
    在一堆淩亂的衣服被褥間摸到了鼓鼓的人形物體，試探地拍了拍：“薩麥爾？”
    那物體動了動。
    猜對了。
    “你生氣什麼呢？明明是你開始無理取鬧的，不是嗎？”
    沒動靜。
    “你今天很反常，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艾薇兒說，目前薩麥爾還是脆弱的人類，等到他滿二十一——也就是明年，他才會脫離身體，回到魔界去。
    “沒有，你別煩我了。”小包包動了動，飄出悶悶的聲音。
    “會悶死哦。”蘇林好笑地推推他。
    “才不會，我的壽命是到明年才完，暫時死不了。”
    “不難受嗎？”
    “我來人界之前就把各種感覺調到最低了，所以才不會難受呢。”
    難怪，連生病都感覺不出來。
    “痛苦少的話，快樂也會少吧。”蘇林自語。
    “恩？”薩麥爾探出頭來，亂蓬蓬的頭發配著尖尖的臉蛋，看起來居然有了一點可愛。
    “沒什麼。”她笑著伸手探探薩麥爾的額：“你又發燒了。”
    “……”薩麥爾沉默了一下，“我說我說話怎麼不受大腦控製了。”
    “趁你現在還有精神耍橫，先去保健室吧。”
    “又去？”我可不喜歡那個女醫生。
    “隻是去開點藥。”
    “馬上回來。”
    “好。”
    交代蕭然等等自己後，她扶著薩麥爾走了出去。
    “薩麥爾。”
    “唔？”薩麥爾腦子不是很清醒，眯眼看了看蘇林。
    “明天不要去了。”她看著前方的樹木，淡淡說道：“再這麼下去，你會死掉的。”
    “我本來就是明年要死的人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薩麥爾嘀咕完了還自己點頭確認。
    “可以把所有感覺重新調回來嗎？人類該有的情緒什麼的。”
    “幹嘛啊。”無精打采地回答她。
    “可以嗎？”
    “可以當然是可以了，我隻是封印了而已，又不是天生沒有的，我也是做為人類生下來的啦。”
    “那麼，就恢複過來吧？”
    “才不要，人類情緒太激烈，一一感受過來的話是很大負擔。”想也不想立馬回絕。
    “那，薩麥爾是為什麼來到人類中間的呢？”
    “散心啊。”
    “結果呢？”
    “人類是奇怪的生物。”薩麥爾下結論。
    “是嗎？我倒不覺得。”她笑，生病狀態下的薩麥爾雖然算不上糊塗，但總比平時那百毒不侵的樣子要好得多。“要做為一個人，真正的活一次，才能了解吧。要不要試試？”
    “沒興趣。”薩麥爾搖搖頭。
    “那薩麥爾在魔界時也是這樣嗎？”
    “越高階的天使，惡魔各種感覺都會越來越淡薄，用不著改。”薩麥爾意誌昏沉地低喃。
    這個人類，不知該說她溫柔還是冷酷，沒有什麼在乎的事情，也不可能讓她痛苦悲傷，所有的防備在她麵前都是無謂的，因為她根本不在乎，相反的，自己的戒備卻漸漸被她一層一層磨掉。
    也許是因為她看起來根本沒有什麼需求，所謂無欲的人沒有缺陷，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那還真是沒意思。”蘇林淺笑。
    陽光照在蘇林臉上，樹蔭斑駁著從她臉上輕輕滑過。
    薩麥爾有些疑惑地伸手：“老師。”
    “恩？”蘇林回頭正好看到薩麥爾難得迷惘的眼神。
    “摸摸……”體溫偏低的手蓋在她溫暖的臉上。
    如果我是人類，那麼碰在她的臉上，又是怎麼樣的感受呢？
    蘇林愣了一下，微笑。
    我願意把自己的溫度傳染給他，如果可以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