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獄今天好誇張，本來就是到處都刻著紅蓮了，今天簡直像把紅布往牆上掛，整個宮殿紅彤彤的，奢華又妖豔，搞得像有誰要結婚。
    “這是幹嘛？”我指著宮殿正中那麼大一朵紅花，“那麼豔，不怕眼睛受不了。”
    “這是她們的意思。”簡炆很無辜地往我身後指，我一回頭，才發現了那群殺傷力超大的女的，一個二個笑得比花還燦爛，“迦南！”衝過來想調戲我。
    我往簡炆身上一撲，“人家好怕啊~”
    他受不了地把我一推，推了一半，又收手往回擁，我卻在這時不動聲色地離開了，指著那朵大紅花，“沒人覺得這個很沒品味嗎？”
    “沒品位？”呼啦一下，空氣中好大一股殺氣，我很自然一笑，“對啊，沒品位的人都看不出它有多好。”
    殺氣頓時消失於無形。
    “看在你嘴那麼甜的份上，讓你見識一下。”有個女的走過去，伸手拉住那朵大紅花往兩邊一扯，然後那朵花在我期待的目光中升天，接著在我驚悚的目光中炸開，然後在我疑惑的目光中，空氣中出現了好大幾行字“最偉大最厲害最光輝最……的”然後是四個發著金光的“簡炆陛下”最後四個小到不等它掉到你麵前根本看不到的“生日快樂”，旁邊有一個更小的還用括號括上的三十。
    哦，原來今天是簡炆的生日，是他三十歲的生日。
    “今天你過生？”我看著他，“怎麼不早說，我還可以準備點什麼。”
    “沒什麼要你準備的。”
    “這多不好意思，”我開始掏自己的口袋，“你提要求吧，我帶了現金。”
    他看了我半天，“為我唱首歌吧。”
    “……我唱歌不太好聽。”我麵部有點僵硬，指指身後那群女的，“她們都知道。”
    “沒關係。”今天的他異常溫柔，“我喜歡。”
    “……”你過生你最大，“那好吧。”我開始扯著喉嚨喊，“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其實我一直以為，再五音不全的人，唱《生日歌》實在是爛不到哪裏去的。
    沒想到，那群女的，居然又開始哭。
    一個個嚎啕大哭，眼淚像下雨一樣直往下掉，偏偏臉上那麼燦爛的笑容一點沒變，看上去就像刻意對我真摯歌聲的諷刺。
    我覺得被騙了。
    我不唱了。
    “我就說我唱的很難聽，”我指著她們對簡炆說，“你非要我唱。”
    “沒什麼，你唱的很好聽。”簡炆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我的臉，可他的動作那麼慢那麼慢，那麼的小心翼翼，簡直像在跨越幾個輪回，搞得我莫名緊張起來。
    在終於觸到我臉的一霎，他的身體直直倒了下去。
    “簡炆陛下！！！！！！！！！！”
    突然響起的叫喊尖銳淒厲，簡直要刺破我的耳膜，那群女的一個個衝過去圍到了倒地的簡炆身邊，所有的笑容刹那間不翼而飛，隻有從骨子裏散發出的濃濃絕望悲傷，整個宮殿的氣氛突然就變了，先前豔麗的紅色一下子就慘烈了，就像從婚禮現場直接掉到了地獄。
    “你們怎麼哭了呢，不是說好了，要笑到最後的嗎。”
    簡炆的倒在地上，在一片震天的哭聲中，他的聲音竟然帶著笑意。
    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看著簡炆，“你怎麼了，起來啊。”
    他沒有起來。
    或者說，他已經站不起來了。
    他的嘴角，開始溢血。
    紅的血。
    想那朵大紅花一樣紅的血。
    “你起來啊，你起來啊。”我開始莫名其妙感到恐懼，“你起來啊。”
    “迦南，你過來，我送你一個東西，”他對我招招手，還是一貫不羈的笑，聲音卻那麼小，那麼小，小到快聽不清了，“過來。”
    我走過去，我蹲在他身旁，我腦中幾乎不能思考，他拉住我的手，他的手涼涼的，他輕輕往我手心，塞了一個小東西。
    一塊圓形的石頭。
    石頭上刻著那天我站在那片紅蓮中央讓他給我畫畫時，仍然介於少年和成年之間的青澀又倔強的臉。
    “對不起。”
    他的聲音那麼虛幻，他的臉那麼虛幻，他整個人在我眼中都虛幻起來，虛幻到像要消失了。
    不，不，他怎麼可能消失。
    他不是說過會一直陪著我的人嗎。
    “對不起，迦南。”
    “我留不住時間。”
    “怕你忘了我，所以將它刻在了最堅硬的石頭上。”
    “我說過，會一直陪著你，直到我死。”
    “我也總算做到了。”
    “你怎麼可能會死，開什麼玩笑，開什麼玩笑，”我一下子發怒起來，“你起來啊，你起來啊！”
    “嗬嗬”簡炆又笑，有點困擾又無奈的樣子，“我的巫師契約，代價就是自己三十歲後的性命。”
    “我是注定，隻能活到這一天的。”
    “對不起。”
    “剩下的時間，陪不了你了。”
    “不，不，我不信，”我大力搖著頭，瘋狂搖著頭，“我不信，我不信，你是找誰簽的？炘是吧，我去找他，我去找他，我去讓他收回見鬼的契約，你怎麼可能會死，你怎麼——”
    “迦南，契約一旦生效，是不可能更改的。”簡炆拉住了我，輕輕地，從未有的無力，他一向驕傲的眼神此刻竟露出了一點渴求的意味，“那句話，你能不能再問我一遍？”
    什麼話？你要我問什麼？問什——
    我渾身一震，突然明白了。
    他對著我笑，那麼燦爛，也那麼悲傷，“這一次，我不會再騙你了。”
    我看著他，看著他，一直一直看著他，看著他一動不動看著我的眼，看著他一向飛揚恣意的發，看著英挺帥氣的臉。
    看著他身下越來越多的血。
    我的心，好疼。
    好疼。
    鑽心的疼。
    這個男人，我問過他三次，你是不是喜歡我。
    第一次，是在湄加的蓮獄，他抱著我看紅蓮的時候，我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他說不，我不會喜歡你的。
    第二次，是在瑗珣攻擊我，被他救下之後，我發現，他根本一直守護在我身邊，於是我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他又說不。
    第三次，是在我上他之前，我被別人傷了心，隻是尋找發/泄而已，我問他，你是不是喜歡我，他還是說不，我就真的不在乎地上了他。
    現在，他快死了，他要我再問一遍，他要我問，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說這一次，他不會再騙我了。
    於是我第四次問他，“你愛不愛我？”
    他終於笑了，他說，“我愛……”
    最後一個字沒有說完，他的眼就閉上了。
    我的淚，終於落下。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