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下)好朋友的自白 by 醉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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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愛有時候很簡單,也僅僅隻是兩個人的事情而已,而我們生活在這個日漸浮躁的世界裏,往往因為那些持久形成的世界觀和價值觀,將簡單的愛變得異常的複雜。
譬如,第三者的插足;譬如,身份背景的距離;譬如,因為不安而相互的猜忌。
愛還沒有開始,就因為一場不帶惡意的欺騙而受了傷。
言葉的試探若說不讓展亦淩傷心,那是騙人的,畢竟,他們的心曾靠得那麼近,盡管那是在網上。
但是不管兩個人的心靠得有多近,脫離了網絡重歸現實的時候,就喪失了原先本有的美感和信任。
在虛擬的世界裏,人們用假名說真話;
在真實的世界裏,人們用真名說假話。
這不過是網絡一個潛在的規則,展亦淩心知肚明,卻無法做到釋懷。
有錢人家的小姐和一個窮酸的小子相戀……
展亦淩自嘲:“你當這是八點檔的肥皂劇麼?”
或許在他的心裏,真正無法釋懷的不是言葉的試探,而是他們之間落了世俗觀念的身份差距。
既然愛不得,就當相遇是流星,注定匆匆而過,就算隻是拿著一根煙,也能瀟灑地浪跡天涯。
然而,要史真的做到這樣的豁達,實在太難,不然,為什麼那天在教室裏,當那個名叫聶堯澤的男人將言葉從他身邊拉離的時候,他的心中會不可遏止地湧出一股憤怒,就像是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其他人當做所有物拿走了一般?
展亦淩終於看到了自己最卑劣的一麵。
明明是他接受不了言葉,選擇用冷漠來保護自己、傷害別人,卻又私心地想霸占她,不願別人窺視她的美好。
是自私,還是自卑?
展亦淩煩躁地將頭深埋進枕頭,把耳麥的音量調到最響,搖滾的音樂震耳欲聾,就像他掙紮的內心在叫囂。
忽而,耳麥被人一把扯開。
展亦淩懶懶地抬眼望去,隻見孟溪橫眉站在他的床畔,怒道:“兄弟,你不是吧!有沒有人告訴你,這幾天你很不對勁?”
隨手耙開額前的碎發,展亦淩調整了坐姿,漫不經心地回答:“沒有,怎麼了?”
他的心事隻在他的世界裏,無人知曉,也從來不會跟人訴說,哪怕是他最鐵的哥們。
“沒有?”孟溪挑了挑眉,說道:“好,那我換個方式問你。”
一步跨前,在床畔坐下,攬過展亦淩的肩膀,套著近乎道:“亦淩啊,這幾天我見你一整天都沒說幾句話,一說話就有著那種人生意味特濃的哲理,像是那個啥‘肉眼能看到的,也隻是臉上的笑’,還有什麼什麼‘不要輕易說愛,許下的承諾就是欠下的債’,誒……兄弟,我說你是不是腦袋燒了,這麼深沉,這幾天都做了些什麼來的?”
展亦淩笑了笑:“沒做什麼,就思考而已。”
“思考?就你,得了吧!”
孟溪抽身而出,將眼前這個皮笑肉不笑的展亦淩上下打量了一番:“就你那點小九九能思考出什麼東西來?你當你是誰,海德格爾,還是梅洛龐蒂?”
展亦淩嘴角一咧,笑道:“他們思考的是存在主義,我思考的是得失守恒定律,領域不同,專業不同,不可同日而語。”
孟溪白眼一翻,雙肩隨即垮下,仰麵長長歎了一聲,說道:“行,我也不跟你繞彎了,再繞下去,敢情我沒把你繞出來,你已經把我繞進去了。這麼著,我就開門見山、直搗黃龍地問了!”
被孟溪的語氣逗樂了幾分心情,展亦淩翛然起身,盤腿坐在床中間,拄著下巴,笑道:“什麼事,問吧。”
不期然,孟溪脫口便是:“你跟言葉是怎麼回事?”
雙手一攤,展亦淩做無奈狀:“就這麼回事。”
“展亦淩!”孟溪猛然一躍起身,指著眼前這個佯裝嘻哈的男人忿然問道:“我是誰?”
展亦淩怔愣了一下,應道:“你是孟溪啊。”
“孟溪又是誰?”
展亦淩頓悟,垂下眼瞼,淡不可聞地歎了一聲:“孟溪是展亦淩最好的朋友。”
孟溪窮追猛打:“朋友又是什麼?”
不等展亦淩回答,孟溪就徑直地說道:“朋友就是把你看透了,還是喜歡你的人,懂麼?你有什麼心事總是自己一個人扛著,你這是什麼意思啊?美國人的個人英雄主義麼?展亦淩,我可要告訴你,你是中國人,咱中國人不興那一套,‘團結就是力量’才是中國精神!”
展亦淩抬頭苦笑道:“孟溪,我頭一次發現,原來你這麼幽默。”
孟溪哼了一聲,複而坐了下來,搭上展亦淩的肩膀,本著一張“我已寬恕你”的麵孔說道:“坦白從寬吧,心有有啥小溝溝不順暢的說出來,兄弟我給你疏導疏導。”說完,義薄雲天地拍了怕自個兒的胸脯。
沉默了半會,展亦淩輕聲說道:“你知不知道,我在網上有一個紅顏知己?”
“知道,”孟溪回答:“以前你曾跟我說過,就是那個不會飛翔的翅膀——葉子嘛!”
展亦淩又問:“你知不知道葉子是誰?”
一想到展亦淩這幾日對言葉刻意生疏的態度,孟溪的眼睛睜得銅圓:“難道……不是吧?”
展亦淩歎了一聲,微微點了點頭:“我也是不久前從尤淑口中得知的。”
“尤淑?”孟溪的眼珠子咕嚕嚕地轉了一圈,心道:難怪那女人最近對他愛理不理的,多半是為了這事,敢情她是恨屋及烏了。
展亦淩啊展亦淩,兄弟我可是被你害慘了!
孟溪嗚呼哀哉了一番,為了自己的小小幸福,更是堅定了“拯救”展亦淩走出思想鬥爭的決心。
略帶試探地問:“你不喜歡言葉麼?”
“不是。”
“那就是喜歡了?”
“也不是。”
孟溪困惑了:“那到底是個什麼感情,你倒是說個清楚啊?”
展亦淩煩躁地耙了耙頭發,“我也說不清楚,在知道言葉就是葉子之前,隻覺得跟她在一起很舒服,但也談不上喜歡。”
孟溪恍然大悟:“噢——那就是朋友之上,戀人未滿嘛!”
複而又問:“那知道言葉就是葉子之後呢?”
“感覺很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
孟溪道:“那你就想辦法用三言兩語給我說清。”
展亦淩眼睛一翻,隻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所以才會神經錯亂想要讓孟溪給他疏通鬱悶。
沉吟了幾聲,還是回答道:“葉子給人的感覺是個活潑開朗、機靈可愛的女孩,跟言葉的沉默寡言、恬淡淑女截然相反,但很奇怪的,自從知道她們是同一個人之後,又覺得沒什麼奇怪的,好似本來就該這樣。”
孟溪欣慰道:“兄弟,恭喜你,長大了,終於戀愛了!”
展亦淩眉頭一蹙:“你給我正經點。”
“OK!”孟溪擺了擺手,“既然你對言葉本來就有好感,而今又知道她是你傾心已久的紅顏知己葉子,為什麼這幾天你又要疏遠她?”
展亦淩麵露苦澀:“因為我發現,言葉終究不是葉子。”
孟溪不解:“怎麼說。”
“葉子相信我,但言葉不。”展亦淩低著頭,情緒低落:“你知道麼,那天我和葉子說好相約見麵,但是言葉卻沒有真正麵對我,她旁敲側擊,多方麵試探我,現在想想,也許那次相約根本是個錯誤,是一個天大的謊言。”
“不是吧,展亦淩,你就為這勞什子的事在別扭?”孟溪牽扯著嘴角。
展亦淩抬眼:“信任,是兩個人交往的最前提,如果連這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人與人之間,豈不是太可悲了?”
“拜托!”孟溪語隻覺得心力憔悴:“信任是什麼?是believe!就連believe中間也藏著一個lie,謊言的存在總會有很多原因,或是善意的,或是一種自我保護,誰能拍拍胸脯大聲地說,自個兒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說過一個謊?你能麼,能麼?”
展亦淩沉默,孟溪的話他的確沒法反駁。
孟溪接著說道:“亦淩,你不是一個死鑽牛角尖的人,為什麼這次……還是說,你心裏的結根本不是這個,隻是拿它做借口而已。”
展亦淩的眸心有一道幽光一閃而過。
孟溪淺淺歎了一聲,猶豫了半會,最終還是脫口問道:“是為了言葉的家世吧。”
展亦淩猛然抬頭,詫異地看著孟溪,對視了幾秒,苦笑道:“孟溪啊孟溪,我原以為你是一個傻小子,沒想到你竟然是個人精,還是我肚子裏的蟲子。”
“那是,你當我們這十幾年的朋友白做了的?”
孟溪嘴角一扯,抱胸翹起二郎腿,“如果是這樣,那就是你自己給自己找茬——活受罪!兄弟我隻跟你說兩句話,你要是聽得進去就得道成仙,我也算功德無量;要是聽不進去……”冷笑幾聲:“那就自個兒擦屁股吧,我就當不認識你!”
展亦淩呼哧一笑,“行,請孟溪兄弟不吝賜教。”
“好說,把你的耳朵洗幹淨聽清楚了,且看我如何撥亂反正!”
孟溪揚了揚下巴,闊闊說道:“第一句:咱們現在活著的是二十一世紀,不是封建主義社會,還念著門戶之見,丫的就是一隻老古董!第二句:男人,可以沒錢,但不可以沒本事、沒自信!”
說完,站起身來,整了整褶皺的衣角,雙手瀟灑地插進褲邊口袋,邁步離開。
走到門口,又突然停了下來,回頭朝著展亦淩說道:“我發現你丫的就是一隻蝸牛,卻偏愛背著烏龜的殼,負重了還打死不承認,哪天你要是掛了,敢情就是自己把自己整死的。”
展亦淩苦笑道:“孟溪,你很毒舌誒!”
孟溪道:“那是因為恨鐵不成鋼。”其實是恨展亦淩傷了人家言葉的心,從而禍水引到他的身上,弄得尤淑都不搭理他了,怎麼能不恨!
“謝謝你,孟溪。”
孟溪隨意擺了擺手:“真想感謝我的話,明天讓我看到點成果,也算不枉費我今天費了那麼多口水。”
說完,沒等展亦淩的回答便揚長而去。
孟溪走後,展亦淩將自己重重地扔到床上,呆呆地看著天花板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MSN上彈出一個抖動的對話框,一張試探性的笑臉掛在上麵。
是葉子。
展亦淩沉默了半會,敲上一行字:你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
很快的,葉子回複:想回到三天前,茶庵路辛巴克,讓相見重新來過。
心髒,某一個角落在發狠地抽痛。
他紅著眼睛說:好,明天請你穿上淡黃色外套,桌子上擺一束太陽花,老時間,老地點,等我。我不來,你不許老。然後,我們重新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