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們占據了半壁江山後，白稱帝，定國號為葉，葉朝。在他稱帝的同時，大婚，迎娶一個手握重病的將軍之女。
    我知道白是為了大局，可一想到向來隻和我睡的白床上多了另一個女人，一想到他和那個女人親親我我，一想到他心裏會裝進其他人，我心底的難受就無法抑製。
    我一直欺騙著自己，直到這刻，我才承認，我在吃醋，吃那個女人的醋，這醋的源頭，就是白。
    不知不覺間，我的心被他拴住了。每當閉眼，眼前都是他的笑，他的苦悶，他的暴跳，他的憂傷……
    我在戰場上越發勇猛，隻有用這種方法，我才能迫使自己忘記他，忘記他已經娶妻的事實。
    在我為自己的感情而痛苦時，白開始組建他的後宮。
    再次的新婚之夜，他沒有去陪新娘，而是找到了正在喝悶酒的我。
    他對上我的眼睛，一時間，連月亮的光輝都被遮掩：“啊皓，那些女人隻是我完成大業的工具，我不會放在心裏，我的心裏隻有……”
    我打斷了他，搖搖晃晃地回房，心底無比苦澀。
    白……手蓋在臉上，淚緩緩滑下。
    為什麼要說這些……無論你心底裝的是誰，我都注定隻能伴你左右……你又何必給我希望，希望越大，失望也會越大……我怕我會承受不起，你有你的霸業，有你的天下，有你的一群忠心下屬，可是我……隻有你了……我放棄了深山修練，放棄了幻狐的身份，放棄了當初的單純，放棄了所有……都隻為了站在你的身邊……我隻想站在你的身邊，分享你的快樂和悲傷……隻是這樣而已……
    白……
    幾月後，我攻破帝都，宣示著苦撐許久的前朝滅亡。
    我下令屠殺了前朝皇宮裏的所有人，包括宮女宦官。我不會讓任何影響白的霸業的不確定因素存在。隻一天，繁華的皇宮就成了人間地獄。
    我的耳邊充斥著求饒聲，哭喊聲，孩子稚嫩的叫聲，甚至……嬰兒的啼哭聲……
    我的心亂了。
    為了使心平靜，我一遍又一遍的揮劍，揮劍，稠濃的血液將我的鎧甲浸透。
    最後，我將劍刺入了前皇最小的孩子——隻有三個月大的十三皇子的身體內。我下手很準，一劍，命中心髒，他連啼哭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斷了氣。這是我唯一能給他的一點仁慈了……沒有痛苦的離世……
    三日後，白終於坐上了那張渴望已久的龍椅。
    我在殿內，鎧甲上還殘留著洗不盡的血跡，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抬頭望向高高在上的他，心中竟全無激動。麵對這夢寐以求的東西，我已經麻木。
    在平定了幾次小叛亂後，我終於辭去了將軍的職務，專心幫他打理國家大事。
    白很能幹，處理這些政務遊刃有餘。可天下剛剛平定，事務繁雜，我不希望他太過操勞——我聽服侍他的宦官說，他每日僅能睡一兩個時辰。
    我很快就學會了如何辦理事務，可卻用了很長時間才學會官場上的生存之道，這……是用我的心和自由換來得……
    有人開始彈劾我。功高蓋主，心狠手辣，目中無人，揮霍成性，荒淫無道……種種有的沒有的罪名都加在了我的頭上，奏章幾乎占據了白的禦桌。
    我不在意，我相信白也不會在意，畢竟我們一起走過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一起打下了這大好江山。
    可我不懂，白……已經變了……所有人都變了，除了我。
    白開始削我的權。
    我的心很痛，可還是笑著接受了他的解釋。
    “我不想你太累，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了。”
    所以現在，我什麼都不能做了，你就要把我踢開嗎……？白……
    我幹脆辭了官，決定接受了白的封王，做個閑散王爺。我沒想到，白給我的竟然是——安平王的王位和安平及旁邊幾個郡縣的封地——比白以前的還要多幾倍。
    心中湧出一種莫名的情愫。正是出於這種惻隱之心，我沒有去封地，我不想留白一個人在京城，可我沒想到這會成了我的催命符。
    那一夜，整個安平王府被大火籠罩。
    王府四周都被貼滿了符咒，我一點法力也用不上。我不敢相信白會這般無情，但……這就是事實……隻有他知道我是妖，我怕符咒。而且，那不是普通的火，是以咒法喚來的魔火，縱是我，也無法抵抗。
    眼前一片血紅，耳邊充滿慘叫聲，就如當年血洗皇宮，恍惚間，我竟有些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火將我包圍，我突然很想笑，卻又不知為何而笑，一行清淚落下，灰飛煙滅。
    所有的一切，都在這片烈火中消散。
    我的功勳，我的生命，還有……我的心……
    可就在我準備赴死時，突然發現，身上的火焰散開了。
    一個男子出現在火中。緋紅色的雙瞳，緋紅色的長發，與火焰融為一體。他抬手，指尖點上了我的額頭。
    一道紅光將我和他籠罩。
    瞬間，我眼前的景物變了，不再是王府，而來到了一個山崖之上。空中一輪彎月隱於雲間，昏暗的光給整個懸崖都蒙上了一層白霜。
    他站在崖頂，轉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淡漠的開口：“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奴……”
    黑色火焰出現在他腳邊，越燃越旺，漸漸在空中化為一條黑蛇，蜿蜒著“遊”到我的上方，將我纏住。和在王府裏一樣，我的法力完全使不出來。這隻有兩種可能，一是他事先下了禁縛我能力的法術，二是……他的遠在遠在我之中，隻是法力的餘波都足以讓我臣服。
    黑蛇突然咬住了我的左肩。
    堪比火燎的痛讓我叫出聲，不願在他人麵前示弱，我狠狠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彌漫。
    接著，更詭異的事出現了。黑蛇鬆口。竟然緩緩變小，從咬出的傷口鑽了進去。
    瞬間，我像是感覺到一股燃燒的火焰進入體內，誓要燒盡了我的五髒六腑。撕心裂肺的痛讓我再也無法忍受，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幾條火蛇纏住我的四肢，讓我動彈不得。
    劇痛之中，我想了很多。
    想到了嘮叨但和藹的族長和長老，想到了溫和謙遜的奪去我族長之位的家夥，想到了那隻襲擊我的老鷹，想到了揪著我後勁的老仆……獨獨……沒有想到白……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終於消失了。
    我疲憊的睜開眼，纏在四肢上的火蛇消失。
    天已大亮，不知過了幾個晨昏。
    紅發男子就站在我身旁，望著天空，沉重地憂傷將他籠罩。
    似是察覺到我醒來，他扭頭，紅眸中依舊帶著不可侵犯的威嚴。
    我感覺到了仙氣。幻狐族是上古神獸，雖然沒落，可……我確信那是仙氣，很純淨的仙氣。
    “你……叫皓白？”他皺眉，淡淡道。
    我看著他，許久，點頭。現在的我，不是他的對手……而且那奇怪的黑火焰，直覺告訴我，是很危險的東西。
    他的表情沒有剛才那麼冰冷，再次看向天空。半晌，歎了口氣：“你……就叫我離好了……”
    離……我的心底猛地一痛，灼熱的血在心間緩緩滴下。或許……我們是同類人呢……因情而生，為情所傷。
    他望著天空，雙瞳中波瀾起伏，輕歎，平靜而緩慢得道：“你現在是自由的，可是……千年後，你要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我對上他的紅瞳。他的眼睛十分平靜，可我還是看到了……掩藏在深處的一抹傷痛。
    “幫我找一個人和一樣東西……”他也看著我的眼睛。
    我相信我的眼睛和他一樣，平靜中隱藏著憂傷。
    “如果……”他閉上眼，口氣冷了下來：“你反悔，或是讓其他人知道我的存在，我會馬上要你的命……”
    我輕笑，轉身離開。我可以感覺到，體內火焰的蠢蠢欲動，那就是他留在我身上的利刃，隨時都可能讓我走上黃泉路。
    可是……走下山，我再次望向那個懸崖，崖頂的紅影已消失不在。
    我不明白我的生存還有什麼意義……我什麼都沒有了，隻有一付軀殼和殘破不堪的心，這樣的我……會懼怕死亡嗎……
    我給不出答案。
    如果沒有他，早在白火燒王府時，我就送命了。那時，我也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可我不能否認，心底深深的恐懼。我應該是感激他的，至少我活了下來，雖然像個傀儡一樣，沒有希望，沒有陽光，但……隻要活著……就很好了吧……
    耳邊回響起白說過的一句話。
    “啊皓，答應我，無論怎樣都要活下去。活著才有希望，才能找到希望，才能做許多許多的事。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找到希望嗎……？我苦澀地勾起嘴角，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晶瑩。
    白，這也許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遵守約定……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