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陽光，不似正午的豔陽，炙熱如火，而是薄如輕紗，帶著微微的夜殘留下的寒氣，照在人身上，有幾分舒暢，也有幾分清涼。
    躺在地上睡了一夜的軒轅徹就在一片晨光，揉著惺忪的睡眼，醒來了。他緩緩坐起，抓了抓布滿糕點渣的頭發，一把掀開半夜風柳給他蓋上的薄被，一臉不滿地站起身，向四周看了看，石蹋上，以沒有絕卿的身影。
    “王爺。”風柳如鬼魅般，突然出現在空蕩蕩的花園內，一手裏拿著裝著水的臉盆，臉盆上搭著一條白毛巾，一手端著一碗米粥。
    軒轅徹抬起頭，兩隻眼睛帶著大大的黑眼圈。
    風柳一愣，咧嘴一笑，道：“王爺，您若困，就再睡會兒，宮裏剛才來人了，說皇上說了，王爺昨日剛歸京，人疲馬乏，又與璃妃娘娘許久未見，定十分想念，特許您三日不上早朝。”
    軒轅徹有些遲鈍地轉過頭，看著他，許久，打了個哈欠，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風柳無奈地歎了口氣，將手中的東西放在石桌上，轉身離開。
    直至日上三杆，軒轅徹才迷迷糊糊地起來，稀裏糊塗地洗了臉，吃完涼透的米粥，搖搖晃晃地向大廳走去。
    半路上，他遇到了行色匆忙的風柳。
    風柳一把將他攔下，急聲道：“王爺，您醒了正好，剛才丞相府的的管家來，還帶了丞相的請帖，說想請您過府一敘，我告訴他說您出去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可他就是不走，現在正在大廳候著，您還是趕快去梳洗梳洗，跟他去見丞相吧。”
    軒轅徹還沒回過神，就被他拉扯著去了後屋。
    三下兩下地把頭洗幹淨，換了幹淨的衣裳，梳好發髻，可他這身上的酒味卻怎麼也掩不住。
    正在風柳發臭時，一個香帶扔來。兩人抬頭，北堂清站在門口，低頭道：“啊卿讓送來的，還說……還說……”支吾著，始終沒說出來。
    “你還是別說了，啊卿對我說的，準沒好話，肯定又是什麼讓我醉死之類的。”軒轅徹揀起香帶，放在鼻前嗅了嗅，掛在了腰間，不習慣地扯了扯身上累贅的長衫。
    北堂清與風柳對視一眼，同時抽了抽嘴角。王爺您還真是……有自知之明啊……
    “對了，風柳，你跟我去大廳。”軒轅徹終於整理好後，抬步向大廳走去，邊走還邊低聲嘀咕：“那些官腔，真是麻煩……”
    身後的倆人再次很有默契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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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駛向的地方，並不是富麗堂皇的丞相府，而是城南的鳳凰山。
    軒轅徹站在一棵梧桐樹前，久久沒有動。
    梧桐，傳說中鳳凰獨棲之木。
    一道血紅的長痕劃破樹幹，亦映紅了他的雙瞳。
    他因長年握劍，而長滿老繭的大手撫上了這道傷痕。不知為何，樹幹上青苔密布，卻獨獨沒有掩住它與它周圍古老而斑駁的紅色印記。
    閉上眼，世界一片血紅。
    十年前，他最崇敬的人在梧桐樹下，倒下，獨赴黃泉。
    十年前，他與最信任的兄弟在這棵梧桐木下決裂，毅然出征，並刻下血痕，立下誓言。
    “已經十年了……”輕輕的歎息，不知是對梧桐，還是對自己。
    眼簾緩緩拉起，露出了他滿目的滄桑和苦澀。
    左手展開，粗糙的老繭下掩蓋著一條深深的傷痕，自中間，將手掌分開。撫摸樹痕的右手一顫，離開，覆上了腰間短匕的刀柄。
    瞬間，耀眼的銀光在左手上閃過，帶出一縷紅霞。刀重重劃上梧桐樹，在原有的刀痕下麵，又添一道新痕。
    左手按在樹上，鮮紅的血順著樹幹蔓延流下，浸入手下的兩道刀痕。
    軒轅徹低下頭，一顆透明的水珠落下，沙啞而有力的聲音在山中回蕩。
    “今，我軒轅徹在此立誓，一日邊疆不平，一日不歸京師。若他日回京，定親手斬君。”
    十年前的誓言，今日說來，全沒有了那時的輕狂與豪氣，隻剩下疲憊和淡漠。
    一抹白影無聲的出現在他身後，手搭上他的肩，用力握緊。
    “鏡塵……”軒轅徹沒有動，輕輕叫出了身後之人的名字，半晌，才接口道：“他……也來了嗎……”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月鏡塵亦沒有動，鬆開他的肩膀，輕歎道：“該來的，都來了。”
    “卻隻叫你來迎我嗎？”軒轅徹嘲諷地鉤起嘴角，左手緩慢而沉重的握緊，垂下，隻餘下樹幹上的一片血紅。抬頭，看向山頂：“走吧。”是該做個了結了，他與葉遙之間的恩怨也拖的夠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