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狐未離  第6章 不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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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閣的偏殿,此時卻站著許多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葉遙,月鏡塵,白皓尤,璿衣,所有的主角都到了。
    葉遙和白皓尤站在床旁,全然不顧床上璃妃有些發臭的屍體,爭論著什麼。
    璿衣坐在寬寬的窗台上,靠著窗框,閉眼假寐著。現在的她需要有足夠的精力去迎接隨之而來的結盟,若是應法力不足而被反嗜,恐怕連性命都保不住。
    月鏡塵在移走桌椅、空蕩蕩的房間中央布著陣。隻是不是為了去詛咒,而是為了給璿衣加咒。
    隨白皓尤進來,看到他,璿衣不能說完全不吃驚,可仔細一想並沒有什麼不妥。要與她合作,自然要從她身邊的人下手,而祭祀後,她身邊就隻剩下一個月鏡塵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況且他們非親非故。怪隻怪她自己太輕信於人了。
    雖沒有因背叛而來的怨恨,可她那冷若冰雪的眼眸,還是讓月鏡塵感到一陣挖心般的痛。他想要解釋什麼,但要出口的話卻卡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直到璿衣坐於窗上,才歎了口氣,自欺欺人得轉身,開始了陣法的布設。
    等了許久,沒有其它動靜。連葉遙和白皓尤的爭論聲都漸漸小了下去,似是不歡而散。
    璿衣緩緩掙眼,向四周望了望。白皓尤已沒有蹤影。而葉遙坐於桌前,一臉煩悶地以茶代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月鏡塵將五星之陣設好。念著咒,給陣法的每一處賦予靈力。每過一處,便將碗中的血灑下幾滴。
    以血為盟嗎?璿衣皺了皺眉。
    十字盟約,以前雖也聽母親說過,可還是第一次見,又或者是最後一次見。十字盟約,三界最危險的盟約之一,為所有妖神魔閉之而不及。以血為盟,一旦成功,施咒者與被施咒者便是一體兩命,其中一個死亡,另一個也絕看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陽。也難怪葉遙要對白皓尤發脾氣了,將自己的性命交與一個素不相識,卻可能恨自己入骨的人,隻要是正常的人,隻要有野心有抱負,就絕不會做。
    可看清況……是白皓尤勝了嗎?
    也對,盟約付出的代價大,收益也一樣大。隻要盟約存在,施咒者所有的的傷痛,那怕隻是最輕微的,都會全數渡到被施咒者身上,並且為了保命,被施咒者也一定會努力保全施咒者的性命。若真立下此咒,隻要璿衣不出什麼大的事故,葉遙絕對能壽比南山,成為世上有史以來少有的長命皇帝。
    據說很久以前,就有掌權者與妖結成盟約,以求白歲,可真正成功地卻是少隻有少。很多都是因為妖的力量不夠強,不僅使自己被反嗜,還連累了那些掌權者。聽說有當場送命的,有靜脈盡斷的,也有終生重病纏身的。
    可……若等一會兒她也被陣法反嗜了,白皓尤一定會擋在葉遙前麵吧……
    心猛地被刺了一下,痛如潮水般湧來,在她心底蔓延,將她一點點淹沒。
    白皓尤……其實,真正傻的是你吧……
    璿衣起身,走了出去。後花園美麗異常,和她初見時的恐怖不堪大相徑庭。
    白皓尤覆手站在花前,飄飛的衣寐讓他顯得更為淡薄、孤寂。夕陽映著他的背影,那一抹淡淡的藍色和漫天的血紅漸漸融為一體,有著無盡的悲哀與惆悵。
    璿衣靜靜地站在他身後,靜靜地看著他,卻始終沒有說話。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淚。那怕那晶瑩從未在他眼中出現,從未流下,可她感覺得到,隻因在不久隻前,那人留給她的,一個幾乎一模一樣的背影。在夕陽得照映下,他無情地離去,越走越遠,最後與天地融合,去了離她最遙遠的地方。
    誰都沒有說話,隻是仰頭看著天上的朵朵紅雲在不斷翻滾,不斷變換。風更大了些,吹散了璿衣的發,兩人的長發在空中糾纏,猶如一根根錯亂的紅線,交叉錯雜,看似脆弱,卻連再強大的人都無法徹底分開、看清。誰是誰的情,誰是誰的愛,誰前世又欠了誰的債。
    紅塵仿佛片片落英,於頃刻間墜落,一種塵埃落定後的澄明在花園中彌漫。
    天色暗了下來,月亮探出了一個小小的腦袋。
    白皓尤終於轉過了身,沒看到她一般,緩緩走向前院。隻是在擦肩之時,輕輕地說了一句話:“要開始了。”
    那時的他們又怎知,這短短的四個字,幾乎使整個葉朝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換。
    璿衣跟了上去,如不久前出幻境時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那有些可怕的過分的沉靜。
    前麵的白皓尤突然停下了,抬手向前探去。看似空無一物的空氣中出現了一個透明的薄罩,在月光下泛出點點瑩光。白皓尤的手緩緩穿過了薄罩。薄罩竟似有靈性,一個不大不小剛好夠一人通過的門出現了。白皓尤收手走了進去。璿衣也麵無表情的走進去。待她雙腳踏進薄罩,上麵的門奇異的消失了,沒有一絲曾出現過的痕跡。讓人不禁懷疑,剛才是否眼花。
    “璿衣。”他又停了下來,卻沒有轉身:“皇上他……對這個盟約……很抵觸……”
    “我知道。”淡淡的,沒有冰冷,沒有怨恨,淡的仿佛下一秒就可被風吹散,可就是這樣的淡,無聲息的觸動著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白皓尤的背猛地顫了一下,好一會兒,才用有些僵硬的聲音答道:“我也不像動用十字盟約,隻是……”他說不下去了。
    璿衣了然的鉤起嘴角,輕笑地看著他,緩緩說出了他的難處:“煉魂鐲會被有心之人看到,從而猜出其中原委。”不知為何,她的眼底浮起幾抹溫柔,前額的碎發隨風微微搖動著:“白皓尤,我不怪你。若我今日死了,也是我活該。隻是,我希望你以後不會為了今天的決定而後悔。”
    沒有猶豫地,白皓尤側過身,輕笑著,說出了兩個字,兩個縱使多年之後,璿衣都不曾遺忘的字。
    “不會。”
    他不悔,永不後悔。
    他隻能稱的上清秀的臉,在一刹那,光芒四射,成了這世間最美的光華,連月光都黯然失色。
    白皓尤沒有說謊,隻是璿衣不知,那日碧遙對白皓尤說了什麼,他又為何寧可冒著讓葉遙送命的危險,也一定要讓她與葉遙結成這最危險的盟約。
    走至門前,白皓尤準備推門的手停住了,在半空中,用力握成了拳。璿衣搖了搖頭,上前推門而入。
    月鏡塵站在陣旁,臉色有些蒼白。一旁的葉遙卻是滿臉的不耐煩。
    “開始吧。”不等白皓尤開口,璿衣就說道。
    月鏡塵回頭,看著她,咬了咬唇,拿著一個小碗走過來。璿衣抬手,一瞬間,一道血痕出現在腕上,血漸漸湧出。月鏡塵那碗的手有些顫抖地伸了過去。一滴、一滴,血落地聲音,緩慢而單調。不知過了多久,璿衣的臉有些白,月鏡塵手中的碗劇烈顫抖著險些將血灑出,白皓尤才輕輕抓起璿衣的腕,拇指撫過傷處,血止傷合,隻留下一條淡淡的細線。
    月鏡塵這才回過神來,趕忙轉身走向五星陣,努力控製自己不去看手上的大半碗血。若剛才白皓尤沒有阻止,他會不會直到璿衣血盡人亡,都還沒有反應。他想不下去,今生,他第一次發現,他對璿衣原來也可這般殘忍。走至五星陣中央,將碗中的血澆在一顆鑲在地上的淡黃色的明珠上。
    經過鮮血的沐浴,明珠越發明亮,詭異的黃光照亮了整個屋子。沒有人擔心會被人看到,都隻是靜靜地盯著地上的明珠,沒有說話。明珠在夜裏化成一盞燈,照亮了屋子,卻照不亮整個天地。
    “啪。”一條裂縫出現在明珠之上,接著,又是一條,再一條。明珠裂成了五瓣,黃光也在一瞬間黯淡。
    殷紅色的液體自明珠內流出,化為五條紅線,一點一點向五星的五個頂點靠近。五條線同時接住了五星的五個頂點,一陣強風以明珠為中心,漩渦般地向四周吹起。
    幾乎同時,離璿衣最近的白皓尤撲向葉遙,離葉遙最近的月鏡塵撲向璿衣。
    一切都亂了,隻剩下強風不停的吹著。
    屋內的物品全被漩風卷起,屋內到處都是碎裂的瓷片木塊。白皓尤將葉遙護在懷中,背對著漩風。因怕傷到葉遙,竟沒用法力做那怕最簡單的防護。幾塊瓷片在他背上掠過,血色迅速染紅藍衣,蔓延成一個個暗紅色的煙花。月鏡塵一把拉起璿衣的手,想帶她躲入角落,可璿衣卻分毫未動。一個小小的光罩立在她麵前,替她擋住了所有飛來的東西。一片瓷片劃過月鏡塵的手臂,一塵不染的白衣出現了唯一的瑕疵。他看著手臂的傷處,黯淡地笑了笑,放開了拉著璿衣的手。一個跟大的光罩擋在璿衣和月鏡塵麵前,隻是兩人已相對無言。
    風漸漸平靜了下來,無數的碎屑至空中掉落。
    直到風完全平息,白皓尤才抬起頭,看著安然無恙的葉遙,鬆了口氣。他全然不顧身上的傷,轉身對璿衣說:“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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