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狐未離  第5章 抉擇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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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之神手中的沙漏一點一點的變化著,作為局外人,他靜靜地守在一旁,看著腳下的塵世,任憑千秋萬代,海枯石爛。
    “璿衣。”半晌,白皓尤才扭頭,平靜地望著她,聲音有些死寂:“幫我。”
    璿衣愣了愣,沒有接話,等著他該有的解釋。為什麼將她帶入這裏?為什麼告訴她他的身份?為什麼給她看他的記憶?又為什麼需要她的幫助?
    白皓尤歎了口氣,一臉的漠然,將自己徹底地置身事外:“我已說過,璃妃在一年前就死了,死因是惡疾突發。可那時還沒到她可以死的時候,所以我用法力強行將她的魂魄囚於體內,時日久了,有鬼氣也是自然的。”他停了下來,看著全無反應的璿衣不禁有些失望。還真是冷情啊……他似乎沒有意識到某位把自己當成局外人的人更加冷情……
    “可一年過去,我的法力也到了極限,再拖下去隻會讓我油盡燈枯,而且死魂終是要去地府的,若再將她強行留住,她就會魂飛魄散,永不超生。這是大罪,我背不起。”
    他開始解說時,璿衣就信手摘了一片竹葉,玩起了折紙遊戲。等了好一會,沒聽到下文,才意識到他已說完,隨意地問了句“你想怎樣?”
    白皓尤微微鉤起嘴角,滿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緩緩地說:“這一年來,我一直在尋找和璃妃長得相象的人。若單論樣貌,確實找到不少,可和她身形相似的卻一個也沒有。璃妃的身材嬌小,身體比例比常人要完美的多,而且她幼時腳受過傷,腳骨有些彎曲。三個巧合加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知道了這些後,我就明白想找到一個與她相象的人,簡直是大海撈針,我沒有那麼多的精力,也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白皓尤頓頓了。舌尖伸出,輕輕舔了舔缺水幹燥的唇,接著說道:“所以我放棄了在人類中尋找,而將目光轉向了異族――也就是妖族。妖可隨意變換,身形相貌得問題也得到了解決。其實早在半年前,我就將一個由狸貓化身的璃妃送進過皇宮,可還是失敗了。你知道是為什麼嗎?”白皓尤的笑裏多了些慘淡。
    璿衣皺了皺眉,停下手上的動作,了然地笑了笑,緩緩說出了自己的答案:“妖氣。”
    為什麼是她,而不是別人。她不會製造幻境,至少母親沒有教過她,也沒有告訴她任何關於幻境的事。單從這個角度上說,她就算不上是幻狐,僅僅是個普通的妖罷了。若硬要找出些不同,那就是她沒有妖氣。嘲諷地笑了笑,手指不覺用力,在竹葉上留下了幾個深深地指痕。沒有妖氣,她連妖都算不上,甚至連那些在宮裏街上招搖撞騙的道士天師都不如。她是妖族的敗類,是人類眼中的魔鬼,妖界人間皆沒有她的容身之地。本該是被人鄙視的東西,現在竟成了天下獨一無二的珍寶?白皓尤,你還真是做得出來。
    “你意下如何?”
    “你覺得呢?我有多少答應的可能?”璿衣冷冷地笑著,聲音裏的寒氣更是讓人覺得奇寒刺骨,渾身不自在。將手中折到一半就被她弄得麵目全非的竹葉螞蚱丟在地上,又折下一片竹葉,重複折了起來。
    白皓尤的麵色沉了下去,縱使是活了百年,也對她周身圍繞的冰冷氣息有些吃驚。她到底經曆過什麼?為什麼她的心竟會比走過腥風血雨的遙還冷?隻是短短的二十五年,轉眼便過,她的人生隻有二十五年啊……他不知道她的童年是怎樣渡過,也不知道在皇宮的角落,那個小小的園子裏究竟發生過什麼。可他知道,這二十五年裏,她過的不幸福,或許有孤單,或許有冷酷,又或許有殘忍,可是絕沒有快樂。一股寒意自他心底升起,是從未有過的寒意,他懼怕眼前的人,一個在他麵前隻能被叫做孩子的人,他讀不懂她,她總帶著冰冷的麵具,一層又一層,他不知道那一個才是她的真麵目。人會懼怕未知的事物,妖也亦然。
    “隻要你幫了我,我便可放你出去。”現在,他隻剩著一個籌碼了。用她的自由去賭葉遙的江山。
    璿衣輕描淡寫地笑著,全神貫注地折著另一隻螞蚱。她若想出去,那種結界,更本就攔不住。以前她惦著母親,也因那人的阻攔,走不了,現在,是她……自己不願出去。這樣隨意便可解決的事,她犯不著自找麻煩。
    時間之沙一點一點地流下。星星點點,漸漸地堆成了一座小山。可它依舊無聲地、不斷地流著,做著這對世人來說最殘忍的事。
    在沉默中,白皓尤的臉一點點冷了下來,眼底一片冰寒,連最炙烈的火也無法消融。他冷冷地說出了一個人盡皆知的名字,一個無論多久,就算是千秋萬代,也將永遠和皇族連在一起的名字。“碧遙。”
    簡短的兩個字,卻叫人莫名地不寒而栗。
    簡短的兩個字,璿衣僵住了。快折好的螞蚱脫手而出,慢慢地,掉落在地。隨它一起掉落的,還有她一直以來重未脫下的冰冷外殼。那兩個字在頃刻間化為利劍,劈開了她的所有偽裝,將她的一切大白於世。
    時間變得分外漫長,一滴汗珠從她額頭滑落。貝齒緊咬,殷紅從唇角流下,她卻渾然不覺。血順著下巴的弧度滑下,緩慢而沉重的滴落,一滴又一滴。整個世界也隻剩下這沉悶的聲音一次又一次的單調的重複著。
    許久的等待,比獨過百年還長久的等待。
    璿衣的唇顫抖地分開,努力想平靜下來的聲音依舊抖的可怕,幾乎每說一個字,便要有半晌的停頓:“你……認……識……他……?”
    幾乎是瞬間,白皓尤眼中流露出的淡淡的、卻狂暴異常的欲望就被壓抑在眼底,臉上的笑一點點被詭異掩蓋。:“他走之前去找過我。若不是他,我也不可能知道你的事。”
    還未等他說完,璿衣的身子就緊靠著身後的翠竹,無力地滑下。
    為什麼?為什麼你還不肯放過我?為何你要如此苦苦相逼?為何一定要把她推上權力的風頂浪間?她隻是想過平靜的生活,為什麼連這一點小小的憧憬他都要打破?
    “璿兒,你越來越想你娘了。”小時,他總喜歡看著她的臉,輕輕撫摸。眼中的憂傷如一池春水,隨時都可能四溢。很久之後,她才知道,他眼中看到的不是她。
    “璿兒,你要變強,隻有變強才可做真正的自己,不會再為別人所累。”強行將她帶出宮時,他夕陽下的背影沉穩,卻有著淡淡地無奈。
    “璿兒,我要你殺了我,你天生便是為了找我尋仇的。你要變得比我強,然後破了我設在宮中的結界,出宮,找到我,殺了我。若你出宮後殺不了我,我會親手送你去陪她。”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冷地判定了她人生的意義,在她身上硬生生地加上了一個枷鎖,連一分一毫都不許她掙紮。殺他、死、或者傻傻地等著成為祭品,他給她出了最殘忍的單選題。
    她不會殺他,殺從小便視為生父的他,縱使他讓她看盡了世間的血腥、人性的醜陋、人心的貪婪勢利,可她終是下不去手。可他會殺她,他的心有多狠,她從小就明白,隻是到現在才真正看清罷了。成為祭品?她想都想過美,她從不是任人宰割的之輩,又怎肯在這宮中等死。
    其實早在他離去時,她看著他的背影,就作出了決定。她會等,等他來結束自己的一生。
    可他……卻要她成為璃妃,迫她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宮裏學會勾心鬥角、心狠手辣,然後……去取他的性命……
    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在她的紅色衣衫綻開一個個深色的花朵。
    “我答應。”
    淡淡的,輕輕的,夾雜著無奈和那莫名的倦意,傳入了白皓尤的耳中。他卻意外的沒有感到欣喜,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他長久以來的心病解決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高興。他不知碧遙和璿衣之間發生過什麼事,但她的落魄和不經意間流露的脆弱牽動了他的心弦。他不是碧遙,也不是葉遙,他的手段雖狠,可骨子裏卻永遠做不到無情。他重來都隻關心葉遙一個人,可這並不表示他願意看到別人悲痛,願意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被人的痛苦上。
    可……若牽扯到遙……他不會手軟……
    兩手在袖中握緊,他緩緩背過身,歎了口氣,沉聲到:“皇上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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