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天，我破天荒起得比華元還早，要知道，華元一向是全莊起得最早的人，連廚房裏的那隻總是缺毛的公雞都叫得沒他早。往往雞還沒打鳴他已經衣冠整齊了。我一向很欽佩他這咱為了工作不要睡的態度。換成我，那是死也不會起得這麼早的。要知道，本少爺最大的夢想就是最好睡死在床上，這種死法，就算是做夢也會笑死的我。
    噢，更正，我忘了死人是不會笑的。
    但是現在，人竟然會起早，當然啦，我自己是絕對不會那麼主動的從床上爬起來的。所以嘍，這個時候就是發揮室友愛的時刻了。昨天晚上我對華官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在這個時辰叫醒我，本來還有點不放心，可是華元昨晚累得倒頭就睡，我實在是不忍心叫醒他。但要我靠自己起床，那還不如殺了我算了。雖然華官看起來一副不可靠的德性……但是，沒辦法了，誰叫他和我住在一起呢。
    不過第二天，他竟然準時且公秒不差的叫醒了我。嗯，雖然他叫人的方式有那麼一點特別。
    我麵無表情的瞪視著麵前那張在他人眼中俊朗桀驁但是在我看來卻欠扁至極的臉，狠狠在被窩中掄了掄拳頭。
    “華官，請問你在做什麼？”我特意咬住請字，就想看看他有沒有點名為羞恥心的東西。
    更加湊近我的臉，後者笑得像隻偷在腥的狐狸。
    “哎呀，小華心難道看不見嗎？我在叫醒你啊！”說著，朝我微微一笑，眼睛明亮得不似真人。那笑更是狡黠得令人想咬牙。
    我錯了，對於一隻種馬，你還有什麼好期望的，能不絕望就該偷笑了。
    推天身上衣衫不整到可以用沒有來形容的男人，我拾起一件灰布衣穿上。努力不使自己去想肩上為什麼會濕漉漉的，在上麵還有幾個明顯的紅痕。
    被我推天的家夥也不在意，反而借力躺到裏側，半撐著頭，饒有興致的盯著我穿衣，一雙眼裏全寫著“性致、性致”！被他盯得我全身發冷。
    難道華官其實是名深藏不露的高手，早已練成了可以殺人於無形的眼刀？
    打了個哆嗦，我連鞋子都沒有穿好，真接出門打水洗臉，雖說是初春，可是井水仍舊冷得讓人想尖叫。這個時候我就無比懷念華元早起裏，總會習慣性的為我準備好一盆熱水，讓我免受與從家丁搶水的苦楚。我現在終於明白什麼叫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了，已經太習慣於依靠華元了，瞧瞧我現在都成了什麼樣子了。
    強忍著寒意洗完臉，我重新跑回屋子，這才發現那個不要臉有家夥還躺在我的床上，死賴著不走。見我進來，還故意往被子上嗅了嗅，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我開始認真琢磨要不要換床被褥。
    打了個哈欠，我隨手抓了幾塊點心往口裏一塞，正準備利索走人，對麵那個家夥在此時突然衝我一笑，立時初春的天氣轉成夏天，然後拿起我的枕頭，深深吸了口氣——
    我決定明天連床單帶枕套全給換了！
    鐵青著臉跑出下人院，我立刻打了個哆嗦。
    天爺！實在是太冷了！平明還沒什麼感覺，今兒個一早起，再加上天微微帝，依舊烏黑一片，我又穿得少，所以幾乎是小跑著到了貴客專住的西樓。
    說實在的，冉家莊實在是大得出奇，光是專門供客人居住的地方，就多得令人數不清。更別提主人住的地方和下人房了。
    所以當我小跑到客房時，天已大亮了，連廚房裏的那隻待宰的公雞也已經開始扯著脖子在喊了。隔得老遠都能聽見。
    我挖挖耳朵，非常恭敬地立在門外，等著貴客的召喚，不要以為我等的是白衣美人，如果是他，我早八百年前就在這兒蹲著了。
    這位貴客不是別人，正是大鼎鼎，有仙人般神韻的蘇大公子是也。我守在他的門前，心裏那是一個淒涼，憑什麼人家是舒舒服服的躺在裏麵，我卻可憐兮兮的守在門外。真是差別待遇。
    正在抱怨之際，門陡的開了，我呆了呆，連忙迎上去。就見那頗具仙人風範的道德公子一身清爽的步出門外。
    墨發藍衣，金邊玉扇；風神俊朗，芝蘭玉樹。
    這般優雅的美男子啊！
    真是連神見了也要自愧不如呢。
    於是連忙上前施禮。“小的見過蘇先生。公子有何吩咐。”
    翩翩自若的青年隻是搖著折扇，不輕不慢的問道。“你們月副管住在何處？我有些事找他。”
    我沒有抬頭，恭敬的開口。“副管住在東樓。離這兒也不算多遠，若是蘇先生想去，小的這就給先生帶路。”
    不知為何，明明蘇時寒斯文儒雅，我卻在他麵前沒有在白衣美人兒麵前自在，總覺得他的氣勢壓人，在不動聲色中散發出迫人威嚴，讓人不敢造次。
    “現在他起來了嗎？”又是不清不淡的一句，卻讓我立刻肅然起敬，真真神明哪，連副管每日必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的習慣都了如指掌。說到我們家副管，是除了美貌就再沒有什麼優點了。性格張狂，嘴巴又毒，人又刻薄，怎麼就是這麼一性格惡劣的家夥，偏偏擁有那天人般的相貌。真是讓人心裏不平衡。
    “回先生，副管一向嗜好多睡。”不敢說副管的壞話，要知道，這副管缺點一大堆那也是咱山莊裏自個兒心知肚明的事兒，平日裏閑說幾句也就罷了。可不能在外人麵前多了嘴，畢竟要丟臉也是在自己人麵前丟，何苦丟到莊外頭去。給外人看了笑話。畢竟在外人麵前，咱也落了個忠心護主不是？
    最最關鍵的是，若是那個嚼舌根的被副管知道了，那下場可不是一個生不如死能道出的。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嘛，咱副管，別的本事沒有，可是這逼供折磨人的本事是要多少有多少。保準樣樣不重複。花樣繁多，任君挑選，包君滿意。
    在這樣的恐怖之下，誰敢多舌？
    “是嗎？”清淡的聲音依舊平靜，“那就帶我去吧，我有事找流影。”
    我有些為難的看著他。“可是副管他…他若是早起，脾氣可能有點……”我小心的挑選措詞。“……嗯，古怪。”不能說他的壞話，可是也不能放任這完美的寒玉公子被人家折騰不是，總得提醒他一句，以免到時候副管問起話來，也好拿個擋箭牌出來。
    “無礙。”青年眼也不眨的道。“帶路吧。”
    我聳肩，既然你自己要去那就不要怪我沒提醒過你，副管的壞脾氣眾人皆知，你要不南牆不回頭我也沒辦法了。
    第四章冉家莊有很多優點，不過唯一讓我喜歡的就是這裏種滿了花草。各式各樣的花，色彩繽紛。香而繁馥，淡而不雅。很美。我看似恭敬實則無聊的邊走邊看，讓我討厭的是，為什麼這裏沒有蘭花？要知道我最喜歡的花就是蘭花了。偏偏這裏什麼花都有，就是沒有蘭花。其實我也不挑啊，隻要種一株普通的蘭花也可以讓我開心。後來閑聊的時候和副管抱怨，副管當時正斜躺在貴妃榻上，衣衫不整的吃著葡萄。聞言，斜睨了我一眼，似笑非笑的嘲諷著。
    “你還當你是神不成，要什麼有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冉家莊禁止種蘭花嗎？”我好脾氣的不計較副管可以氣死人的話，隻是好奇的追問道。“為什麼，蘭花其實很美啊！而且又清高無暇。”
    副管聞言，笑得沒有一絲形象的趴在貴妃榻上，連手中的葡萄掉了也不在乎。
    “小傻子，難道你不知道，全江湖都禁種蘭花嗎？”
    記得當時我大吃了一驚，“為什麼？”這麼漂亮高潔的花竟然是禁品。
    副管好整以暇的躺回榻上，慢條斯理的開口。
    “我渴了。”
    我忍著氣給他倒了杯茶，誰知他沒有伸手接，隻是含笑睇著我，一副我是大爺的模樣。迫於好奇心，我忍！
    急急的給他喂了茶，連忙追問道。“為什麼，副管你快說吧！”
    誰知他大爺還是一副不甚滿意的樣子，不過看到我已經氣衝衝的怒視著他，識相的沒再招惹我。而是摸了把扇子，緩緩的道出緣故。
    “那是因為，江湖有個蘭公子。”
    我不解，“藍公子？”於是困惑的問他。“管他藍公子還是紅公子，這和蘭花又沒什麼關係。”
    “噗——”副管當時正含了口茶，聞言一口茶噴出，用扇子顫顫的指著我，笑得樂不可支。一雙鳳眼裏滿滿的盛著笑意，直到現在我還能想起那個時候的副管。
    一雙眼裏沒了往日的冷漠與張狂，隻剩下明媚的笑意，一雙含笑鳳眸朝我掃來，當真是絕色無雙的豔，絕色無雙的媚。由不得你心跳如雷鼓。是連白衣美人兒也比不上的狷狂絕豔。
    “笨蛋！我說的蘭，是蘭花的蘭。”他索性用折扇敲了敲我的頭，嘴角上依舊含著笑意。我那時心神全被他難得一見的風韻給勾去了，哪還記得什麼問題。
    “這江湖，多的是大人物。本是沒什麼稀奇的。”副管悠悠道，神情是冬雪初融般的淡。“可偏偏，就是出了一個絕頂人物。”
    “就是那個蘭公子？”我猜測。心裏卻有些不以為然。“又有什麼了不起的，該不會就是江湖榜上三大美男之一的吧。”真是，現在的男人都這麼美，要那些女人還怎麼活噢！這不是存心和女人搶飯碗嘛。再這樣下去，江湖上全是美男，估計女人就全絕跡了，轉念一樣，可是男人再怎麼美也生不出孩子來，又想，萬一男人若是會生，不知會生個什麼怪物出來。不禁在腦海裏幻想著副管懷著個孩子的樣子，肚子裏有個球……
    再也忍不住，失笑出聲。引來副管懷疑的目光，我連忙坐直身子，不敢亂想，開玩笑，這這種事情在心裏想想也就罷了，可是萬一被副管看出破綻，我就死定了。又不是沒見識過他的手段。
    “錯。”副管合上扇子，往我頭上一敲，挑眉道。“他長得並不是多好看，頂多就是漂亮而已。如水晶般的漂亮。”
    “……像水晶一樣的漂亮？”我皺著眉頭，使勁想像著什麼是像水晶一樣的漂亮。見我一臉不解，副管一副你真笨的模樣。“就是一種比喻，那個人，像水晶一樣……怎麼說呢，你見過水中的荷花沒有？”
    “見過。”可這和蘭公子和水晶又有什麼關係？
    “水中的荷花是什麼樣子的？”又問。
    我略略想了想。“很柔和清潤，有一種世人難以觸摸的感覺。隻能遠觀而不能近玩，近了，就沒有那種美感了。”
    “你到還是有點明白的東西嘛！”副管一臉稀奇，“對，就是那種感覺，蘭公子本身就是一朵荷花。不可近賞。又充滿了無人能及的神秘與睿智感。”
    “是這樣嗎？”我實在是無法想像一朵荷花變成人的樣子，隻得放棄。“可是他不是叫蘭公子嗎，怎麼又變成一朵荷花了？”
    副管朝天翻了個白眼，一副“你殺了我吧”的樣子。“你怎麼就這麼笨呢！”他又往我頭上敲了一折扇。“那是比喻！比喻！我怎麼就教出了你這種笨人呢！”又是一敲。
    我捂著頭，怒視著副管。“別再敲了，我都快變成如來了。”滿頭包。再說我也不是你教的好不好。
    副管沒說話，隻是重新躺回榻上。把著扇子玩。
    靜了一會兒，我忍不住道。“副管，那個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山莊裏不準種蘭花啊！”
    副管唰的一聲揚開折扇，掩在麵上，隻露出一雙明亮的鳳眸，閃著調皮的光芒。“哎呀，終於忍不住了呢。我剛才就在想小華心什麼時候才會想起來要問這個問題呢。我滿心以為你會撐過一盞茶的功夫。可惜你連半盞茶的時間都沒撐過。”
    我無語。這又有什麼好猜的，副管的大腦構造是不是真的和平常人不一樣啊！充滿了奇奇怪怪的念頭。
    見我一臉被哽住了的表情，副管似覺得好笑一般笑了出來。“好了好了，告訴你還不行嘛！”
    然後，我知道了。那個可以被稱為神的男子。
    蘭公子。
    敘雅閣。
    清風照月晚，敘雅攬芳華。
    不知公子人，枉為江湖人。
    當初聽到這句時，我還慶幸了一下，幸好我不是江湖人。
    誰知副管冷哼了一聲，“白癡，就算是一個普通人，都應該知道他！”
    幸好我對副管的脾氣了如指掌，不然總有一天會被他的話給氣死。所以我很大量的不和他計較（實際上我不敢和他計較）。
    陡的想到不好的地方，我立刻收回思緒，斜睨了身邊的青年一眼，不動如山，安然中透著自得，實乃一神人也。要知道，從客居到副管的寢樓，路遠得實在是離譜。而我所住的下人房離得那就更遠了，遠到華官都嫌煩的地步。
    走到一半，我隨口打了個哈欠，剛想說法什麼，就聽見一個甜甜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蘇大哥！”
    我邊上的蘇大仙人立時停住腳步，側過身子。我也跟著回頭，遠處那個一身紅衣的少女，不正是蘇三小姐嘛！
    “蘇大哥！”冉紅緋小跑著過來，眼裏含著水水的笑意。“好巧哇，蘇大哥這是要去哪兒啊！小妹可以帶路哦。”她背著雙手，笑得那叫一個諂媚。
    蘇大仙人可能也覺得有些好笑，他以折扇掩住半邊臉，笑得不動生色。“是不是斂空又罰你禁足了。”
    他雖是在問，可是麵上的表情卻帶著十足的把握，仿佛連猜也不用猜。
    “討厭啦！”冉紅緋跺跺腳，“是不是二哥又在你麵前亂說了些什麼，蘇大哥，不要信他嘛，緋兒一向聽話，哪裏會被二哥罰嘛，明明是二哥他的錯！說什麼女兒家應該乖乖的呆在家裏，聽他胡說，武當的仙姐姐仙姐姐不也是女的，可是她怎麼就不用守在武當山上發黴……啊！！”
    她忽然想到自己這麼一說等於間接承認了冉斂空罰她事，懊惱得的在原地不住的跺腳。“討厭啦，反正我不管，蘇大哥你要是不帶著我，我就立刻哭給你看！”說著，她還當真擠出滿眶的眼淚，大有你不答應我，我就立刻哭出來。
    我注意到蘇大仙人苦笑了一下，“緋兒，你要去當然可以去，不過我隻是去找流影而已。不是出莊。”
    “啊……”少女一副很不甘心的樣子，隨即化為懷疑，“蘇大哥你不是在編謊話騙我嗎？”
    蘇大仙人歎了口氣，“緋兒，蘇大哥要是騙你的話，那蘇大哥就去找你二哥，勸他不要給你禁足。”
    “真的！？”少女眼裏閃著驚喜，然後她迫不急待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