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大地回暖。可常東國在祭祀院的籠罩下，像一直處在深冬一樣。淒冷、悲涼。
    但鳳沅銥的心裏卻悄悄燃氣了一把火。當他抱著他，說著那句“沅銥，不哭”時，他就決定把脆弱的自己包裹起來，要變得強大。
    那個懷抱讓他深深眷戀。為什麼要輕易放棄自己的愛人？要有多幸運才遇見自己所愛之人，一定得攥在手裏，一輩子都不放手。
    表麵依然溫和平靜的靜平公子不再去賣字畫了，變得神秘而又忙碌起來。隻是每晚去他府上沒有改變。
    常東的朝堂上又多了幾個祭祀院推舉出來的監國師的身影，新王的眉頭越皺越緊。他們的行動是越來越頻繁了，隻是懾於堅東王的壓力沒有敢大動作。軍隊，是他們一直滲不進的地方，可要掌控國家，就一定要掌控軍權。堅東王現在就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偏偏這刺很難拔出。得有個好借口。眼下都城的傳聞或許能幫得了他們。
    “四弟，今晚就留在宮中陪本王一起用膳吧。我們兄弟也好久沒聚聚了。”
    “聽王兄安排。容臣給家裏送個信。”不然沅銥會一直等下去。
    常東王在書房批閱奏章，堅東王在一邊看書陪伴。看天色晚了，便宣了晚膳。兩兄弟親近坐下。
    “大王……”
    “這裏就我們兄弟，你也不必拘禮。”
    “大哥，現在祭祀院動作頻繁，我們是不是要做些什麼？”
    “這個不勞煩四弟費心，本王自有打算。今個我們不談這個，太沉悶了。換個話題吧。”
    堅東王開懷一笑，“聽大哥的。那群老頭老太太傷神，我們今個不提。”
    “聽聞四弟府裏有一靜平公子，滿腹才華，無所不通。”
    “是啊。”堅東王不免微微臉紅起來。
    這一細微的變化毫無差漏得被常至昀看在眼裏，卻又換了話題。“四弟過了四月就十八了。”
    “是啊，大哥的賀禮準備好了嗎？”在親大哥麵前，堅東王也不再板著生人勿近的嚴肅麵孔，也不必像在軍中一樣威嚴，露出了調皮的笑容，“我等這天可是等了好久。”
    “這麼大了，還沒個正經。”常東王看著弟弟最後一絲稚氣，心中又劃過一陣悲涼。
    他真不想剝奪這僅剩的燦爛笑容。
    “十八了，四弟該娶妻了，也是時候立王妃了。”
    還是開了這個口。祭祀院那邊已經有了行動，他不能放任不管。
    “國家的事已經夠大哥操心了，我這點小事就不勞煩大哥了。”
    “看著弟弟沒著落，當哥哥的能安心嗎？”停了筷子，端詳他的弟弟，“左丞相之女夜蓉年芳十五，長得端莊秀麗，性情溫和，四弟不妨考慮考慮。”
    “不必了。”堅東王也停了筷子，歎息一聲，“大哥真不知道我的心意嗎？”
    我不想也不會娶任何女人進門。絕對不會讓沅銥離開我。
    常東王也歎息一聲，說出了那就他最不想說的話，“可他是個男人。”
    “男人又如何？我今生隻愛他一人。我娶不得他，也不想娶別的人！”
    這飯，已是食不知味。
    “你要是在其他國家也就罷了。你要是一般平民，逃了出去，也就罷了。可你是常東的堅東王啊！”這個一向溫潤如玉的男子此刻卻是又激動又悲痛，聲音竟有些嘶啞。是他讓弟弟背了這麼重的擔子，套上了這麼沉重的枷鎖。“祭祀院那邊已經有行動了。”
    “我不怕他們，大不了揮兵鏟平他們。讓我離了沅銥絕對不行！”
    “要是能這麼簡單，我也不必忍到現在！我的傻弟弟啊，我不想你出事。常東更不能落入他們手中。”猶豫著還是說了出來，“還有，你不懷疑他的來曆？”自己何時如此不堪了。可是，弟弟啊，你不能愛他。
    “我信他。”三個字猶如把自己的性命也交了出去。
    “那你就舍得委屈他，埋沒他？”
    常堅昀無言以對。他知道沅銥是怎樣的才華四溢，可卻甘願默默地呆在自己身邊。那樣的人一出來，太奪目。為了相守，隻能在陰暗裏生長，見不得陽光。
    “是啊，我已經委屈了他，更不能負了他。”夜晚的風還是有些涼，突然吹起讓人也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院裏早開的花已經有些凋落，被風卷著，閑散在地上。太監、宮女都遠遠地伺候著，陷入了沉寂。
    常堅昀問了晚安，披星踏月離開王宮。也許是煩躁的關係，既沒乘轎也沒騎馬，隻是沉重地走著。以乾見王爺回府正準備說些什麼，卻見堅東王擺了擺手示意任何人不要打擾。以乾立即閉了嘴，跟在堅東王後麵進了雅筠別院。
    “你下去吧。”以乾看了一眼火房的方向便退下了。遺下常堅昀一個人靜坐在院內的石桌旁。
    沒了他的身影，自己的心跟這院落一樣空。
    “你回來了。”那聲音仿佛是穿越了時光的厚重響在自己耳邊。常堅昀抬了抬頭，卻什麼也沒看見。
    原來一日不見也會那般的思念，思念他的身影，思念他的聲音。
    要是能有什麼東西能把他的身影，他的聲音記錄下來有多好。可這又好像根本不夠。
    渴望的是那真實，能牽著他的手，走過這一生。
    去他的男子漢大丈夫當有所為！
    去他的國責家任！娶妻生子！
    去他的該死的祭祀院！
    一時胸中義憤難平，而又無處排解。隻能是仰望著天空，等著心情一點點平靜。
    遮蓋月亮的幾朵雲彩不知什麼時候被吹散開了，月亮露出了半圓的臉蛋。臉蛋周圍發著朦朦的光，靜謐地發散著溫柔。記得他說過黔南國有一個傳統節日叫中秋節，那一天晚上大家會聚在一起吃月餅賞月，是個月圓人團圓的日子。
    月圓人團圓。是不是月亮圓的時候，我們就能永遠地在一起了呢。
    “肚子有餓嗎？”常堅昀赫然回頭，映入眼簾的竟是他真真切切的臉龐。
    “你什麼時候來的？”不禁握住了他的手，攥在掌心溫暖。怎麼無論什麼時候，手都這麼冰涼。
    沅銥依他握著，知道今晚的他很不平常。宮中的那席飯想是吃得沉重。雖然決定了不再坐以待斃，展開了行動，可毒瘤連根拔起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但是，我們還是有希望的。稍稍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觀察著他詫異而又喜悅的麵容。
    堅昀，我們一定能一生相守的。
    “我一直在等你回來。陪你坐了半天，你居然都沒發現，要是有敵人來，你豈不是十條命都不夠死。”
    “要是有敵人來我會感覺到殺氣。”邪魅地笑著，“我剛還在奇怪，周圍都包圍著甜氣。”
    鳳沅銥知道他又要沒個正經，索性不答，隻抿嘴看著他。
    “這是什麼？”常堅昀突然發現石桌上有擺著一個盤子，其上放著五個精致的圓形糕點，卻是以前沒見過的。
    “月餅。”鳳沅銥嘴角露出最完美的弧度，拾了一塊放進常堅昀的口中，“我做了很多次，這回終於拿得出手了。”
    常堅昀甜蜜地一咬，偽裝著笑容。拿得出手倒是真的，入得了口就比較難了。終於知道沅銥什麼方麵最弱勢了。
    “不是到了中秋節才會吃的嗎？怎麼突然想到做這個。”常堅昀努力地轉換注意力。
    “上次你提到了，便想先做來你試試。等到中秋的時候，我再多做幾種餡的，我們一起品茶賞月。”常堅昀突然覺得可以預見未來的悲慘生活了。幸好自己手藝不錯，日後隻要對付下沅銥突發奇想應該活得下去。
    “你在宮中有沒吃好？要不要多來幾塊。”
    “不……不用了，我吃了許多才回來。”以乾恰到好處地出現，奉了茶上來。難得看見王爺如此狼狽的樣子，心裏也偷偷笑了起來。
    “小心放起來，我明再吃吧。”
    “嗯。”鳳沅銥幸福地看著常堅昀，“你要喜歡，以後我常給你做著吃。”
    常堅昀覺得自己此刻都有在冒冷汗了，“這些事你就別操心了。你要有空，還不如想想如何給我慶生。”說著讓以乾趕緊把盤子撤了去。
    “哪有人這麼厚臉皮。”這一夜因為小小的意外，兩人卻處得異常的甜蜜。常堅昀覆了上去，低聲在鳳沅銥耳邊說道，“要是沒準備好賀禮，你把自己送上來也行。”
    鳳沅銥卻沒有退縮，雙手摟上了他的脖子。“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