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雨天，西陵雲上對花音講了很多陳年舊事，這其中有一部分，她曾經聽過另外一個人說起，那是一個很漂亮，很善良的姐姐，花音也好心疼她。
    雨不緊不慢地下了半日，滴滴答答地，讓人心緒不寧。過了中午，西陵莊主一行人才離開普方寺，花音在轎子裏，從懷中掏出一塊碧色的石頭，巴掌一半的大小，森森的底色中隱隱約約地透著鮮紅的紋理，像是人的血管。
    石頭的一邊被磨得很鋒利，不知道是用來劃些什麼的。
    西陵雲上說，這塊兒石頭名為碧落，是西陵家的傳家寶，要說名頭麼，有些大，據說是當年女媧補天時不小心掉落人間的。
    對於天神，它可以拯救天下蒼生，對於靈工巧匠，它可以成為某個釵環上的點睛一筆，至於它對西陵家的意義，花音方才也問過西陵莊主，那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苦笑道，你可以把它理解為配製那種解藥的一種材料。
    興許是因為剛下過雨的原因，轎夫們腳下踩得不穩，小轎晃晃悠悠的，花音手中的碧落石一個沒拿穩，“嚓”地一下居然劃破了自己的中指，雖然隻是很小的傷口，但細小的血珠卻開始流得不止，花音把手指放進嘴裏，想起剛才西陵雲上囑咐的話，千萬不要被劃到，不禁苦笑，還真是叮囑得及時。
    花音也搞不懂西陵雲上為什麼要把這個東西送給她，說是他自己用不到了，可花音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沒有能用到它的機會。
    而且……
    出門就見紅，這種預感不是很好。
    回到莊裏，西陵雲上和花音道了個別就飄飄然地進了內院，花音站在廊下，看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心裏浮上一種莫名的欣慰，看來他已經放下了，也接受了那個結局，若是這樣的話，那個姐姐應該也會很開心吧。
    還沒進房，就聽見裏麵“噼裏啪啦”的算盤聲，花音歎了口氣，搖搖頭，看來無涯是在這莊上也做起了老本行。
    推門一看，果然是那個誰正撥著小金算盤兒笑得合不攏嘴，這種笑容……花音一手還搭在門環上，心裏卻是一怔，哼，他果然是生得一副奸商的好模樣。
    其實那天青衣湖告白事件之後，花音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兒奇怪，做女子的不應該安安分分，沒事兒就繡繡女紅，笑的時候也得用手捂著嘴，像朵嬌羞的水蓮花一樣麼，這一路上遇見的女子大多都是那樣，安靜，溫柔，賢淑，而自己好像和她們不同，若說成是開朗，好像也解釋得通，但自己是不是開朗得有些過分了呢……
    “普方寺還有趣麼？”
    無涯雖聽見了門聲，卻許久不見有人進來，便抬頭望向問口，柔聲問。
    “恩？”花音一愣，這才想起自己是該進去的，“喔，還好吧。”
    “快進來吧，別傻站在門口吹風。”說著，無涯站起來，緩步走到花音麵前，挑挑眉，漫聲淺笑道，“是不是為夫的模樣太俊俏，看傻了娘子你啊～”
    花音臉一紅，說了一句“亂講”，伸手推開擋在門口的無涯，快步走進房裏，走到房中央時，她又突然停住，轉過身問：“如果說……”
    “恩？”
    “如果一個你最最心愛的……女人，她中了一種很毒很毒很毒的毒，你要怎麼辦呢？”
    “救她。”
    無涯還站在門口，天陰著，看不清他此時此刻的表情，但花音卻聽出了那話裏的複雜情緒，短短兩個字，卻擲地有聲，有執著，有堅定，有恨意，有……深愛。
    就那麼一瞬間，有個聲音告訴她，那個人絕對不會是自己。
    可是，不甘心。
    “那要是無藥可解呢？”花音握了握拳，望著黑影裏的那張臉，一顆心開始毫無征兆地狂跳起來。
    “怎麼可能？一物降一物。冬至那天的夜，它再深再冷再漫長，也總有天光放亮的時候，不是麼？隻要是毒，就算是很毒很毒很毒的毒，也一定有辦法解。”那個人還故意模仿自己的腔調，笑著說。
    “那……要是必須犧牲一個無辜的人呢？”
    良久，對方沒有回答。
    門沒關，一陣風吹進來，桌上昏黃的燭火晃了晃，寂靜地滅了。
    整個屋子一下子陷入了昏昏然的幽冥之境，暗暗的，靜靜的。
    隻有雨聲，嘩啦嘩啦，嘩啦嘩啦。
    可就算是再大的雨，縱使它能衝刷掉世間所有的塵埃與痕跡，那些灰塵下的過往，卻是早已刻在了心上。
    “那又怎樣？”道人沉聲道，“若是為我所愛，別說一個，就算犧牲一百個，一千個，我也要她活過來。”無涯的聲音很輕，落在細碎的雨聲中，好像一不小心就會聽不到，但花音卻聽得清清楚楚，那幽幽如鬼魅的聲音，是他，又不是他。
    不甘心。
    原來自己和西陵雲上一樣，對得到一個結果的執著，哼，一樣蠢。
    “如果中毒的人是我呢，會……救我麼？”花音狠狠地咬了咬牙，她真的很想知道。
    “傻丫頭，你怎麼會中毒。”道人笑得雲淡風輕。
    哈。
    原來……
    真的不是自己。
    “涯，在你心裏我能排第幾呢？”女子的聲音越說越低。
    道人從黑暗中邁步出來，走到花音麵前，他笑了，細長的手指捧起女子的臉，空洞的眸子裏閃著陌生的光，嘴角淺淺地勾起，“傻丫頭，怎麼問這種傻問題？”
    看他的表情，花音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不得不承認，無涯是個有好人，對於自己的兩個問題，他什麼都沒說，所以也就不存在欺不欺騙。
    他沒有騙自己，他隻是沒有回答。
    不說也就不會欺騙。
    花音知道，如果自己再堅持問下去，可就真是個傻丫頭了。
    她笨，但她不傻。
    花音眨眨眼，勉強笑了笑，企圖用那一抹笑容蓋住那眼底滿滿的悲哀。
    很久以前，好像有人說過，說看到自己的微笑就會心痛，因為在那雙眯起的眼裏能看見淚光，是誰，是誰呢？花音現在，好想知道。
    剛才質問時的勇氣早就沒了，冷風一吹，心也跟著涼了，隨手拉了把椅子，安安靜靜地坐下來，很溫柔，很賢淑的模樣，她捧起桌上的茶，捧了很久，突然發現燙得刺手。
    “你手怎麼了？”無涯看見從花音捧著茶杯的左手上緩緩地向下滴答著某種液體，不是茶水，而是血。
    “喔，”花音呆呆地抬起手看了一下，奇怪，居然不疼，方才在轎子上的時候還有些痛呢，“剛才被塊兒石頭割破了，不知怎的就一直止不了血。”
    “什麼石頭？”無涯的聲音顫抖著。
    因為什麼而顫抖呢？
    是心痛麼？
    還是……
    “就是這個，”花音把碧落石拿出來給道人看，“西陵莊主給我的。”
    花音指上的傷口裏還在流著血，小血珠像紅色的珊瑚，凝在她的指尖，又猝然滑落。
    ——
    六角的玲瓏燈外蒙著青色的絹紗，一大片一大片的白色紗簾飄飄揚揚地飛蕩著，這庭院深深中，也藏著同樣不為眾人知的深深過去。
    “你來了。”房裏有人說話，雖是嬌柔的女子聲，悠悠的婉轉中卻露著隱隱涼意。
    “恩。”來人的回答懶懶的，語氣卻很熟稔，像是位打遠方來的故人。
    “請進吧。”
    那人客套道，“久等了。”推門而入。
    “還好，”白色紗簾後的女子嫣然一笑，“再有五年，我也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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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麗麗的封推就要結束了，心裏有點兒悵然所失，下次封推要什麼時候呢？也會這樣想，也許就是完結的時候吧，還請大家繼續支持的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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