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幫你算一卦麼？”
    正倚在美人靠上看荷葉的魚玄英被兀的這麼一聲嚇了一跳，照理說，憑自己的功夫，不可能連有人靠近都察覺不到。
    事實上，自從眼睜睜看著她墜入懸崖之後，那一幕就如同夢魘一樣時時刻刻糾纏著自己，吸取自己的精力，讓自己日日夜夜不得安寧。
    他斜眼望過去，亭子裏來了一個笑意盈盈的絕色女子，她手裏拎著一把傘，雨珠順著傘尖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那請吧。”魚玄英的心裏雖然湧上很多疑問，但還是不動聲色地笑道。
    花音把傘立在一旁，抱著臂，雙眉緊蹙，慢慢地踱著步，裝作很嚴肅的樣子上下打量了眼前的人，半響，她得意地挑了挑眉，笑道：“公子，你的心情不太好吧。”
    “－＿－……”
    魚玄英不禁苦笑，這也叫算卦麼。
    “這麼說，我算對啦？”花音見他沒有否認，便樂嗬嗬地追了一句。
    “那你說我為什麼心情不好。”
    花音摸著下巴，思索片刻，頗為認真地說：“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烏雲蔽日，雨降曠野……”
    女子看著魚玄英越來越糾結的臉，終於在念到“七七八八”的時候停下了自己的四字排比，她莞爾一笑，“說複雜了，你也不見得會懂，簡單的說，就是下雨的時候，大家都會不太開心。”
    “……”
    魚玄英張了張嘴，突然覺得若不是自己的想法太過複雜，就是她的思維過於簡單。
    “非也。”他笑笑道。
    “那為什麼？”花音的神色在疑惑在考慮在好奇。
    “我殺了人。”魚玄英認為，對於這樣的人，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以簡單對簡單，才能在談話中站得上風。
    果然，花音的神色迅速地變了變。
    魚玄英覺得得意，眉梢一挑，冷冷地道：“你怕了？”
    女子卻搖搖頭，臉上帶笑，淡定地說：“怕？才不會呢。你因為殺了人而悶悶不樂，說明你不是存心要害他，不是麼？”她頓了頓，正色道，“正真凶惡的人，才不會為自己刀下的冤魂而皺眉的……”
    看著一臉真誠的花音，魚玄英緩緩地轉過身，眼底是她看不到的內疚與遺憾，他望著遠處的青山，良久，才喃喃地說：“……我鬆開了她的手……眼睜睜地看她墜入懸崖，眼睜睜的……”
    遠處的天際，烏雲四合，這一場雨，著實下了很久。
    “那個人怨你麼？”背後傳來女子淺淺的問，那聲音像是隔著經年，遠遠地，一絲絲地飄來。
    “不知道……”魚玄英咬著嘴唇，那一天的事情，他不願再想起。
    “是個女子麼？”
    “恩。”
    “其實你應該恨她才對。”背後的聲音隨著細密的雨腳一下子變得輕快。
    “為何？”
    “她死了，卻把包袱丟給你，讓你一生都活在愧疚之中，這樣的人，不是很可惡麼？”
    “哈哈，”魚玄英苦笑，“照你這樣講，她的確是個可惡的人，自己為是地出現在你的生活裏，跳來跳去，告訴你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真是可惡……可有一天，從那天起，她卻又一下子不見了，像從來都沒出現過一樣，這樣的突然，讓你不禁懷疑，有關她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魚玄英長歎一口氣，繼續說道，“這個世上，沒有誰都一樣，天高，雲淡，風清，水澈，這些都不會因為某個人的消失而有絲毫的變化……”
    “聽你這樣說，好像看得還很透徹。”
    “隻是，一些人的生活會因那人的逝去而不同，那樣的痛苦，毫無希望的痛苦，”魚玄英轉過身，花音在他眼裏看到了無盡的悲哀，“你明白麼？”
    “我不明白。”女子很誠實地答道。
    是啊，她怎麼會明白，魚玄英在心底不禁開始嘲笑自己，我為什麼要跟一個陌生人講這麼多。
    她看著他，“我隻知道她不想你這樣子。”
    他也看著她，“你怎麼會知道她怎樣想？”
    “那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她怎樣想？”
    魚玄英愣了愣，他看著眼前陌生的女子，沒錯，自己不認得她，卻在一番談話後，曉得了她有一張舌燦蓮花極善狡辯的嘴。
    洛水般的眼，清澈無暇，泛著瀲灩的波光，是的，他不認得她，不認得。
    “死者已逝，生者要好好活著。”
    這是那天她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她深深地看著自己的眼，一字一字，說得鄭重。
    隻是魚玄英當時不知道，多年之後，自己會對同一個人說上一樣的話。
    天青青，水澹澹。該遇見的人，即使錯過千次，萬次，你也一定要堅信，他會在下一個拐角處微笑著等你。
    “去哪兒了？”坐在桌旁仔細做著某件事的道長看見推門而進的花音，抬起手伸了個懶腰，目色溫柔，俊美如斯的麵孔上卻帶著淡淡的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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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告白的學長突然冒出來，噢，說清楚，是我跟他告白，說是要請我和朋友吃飯。說實話，我還真是個很矯情的人，做不到瀟瀟灑灑地去來個三人餐桌，還是把他留在兩年前的回憶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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