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半夏誰輕歌,歌盡誰年華 第03章 繁華靜默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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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語沒有答應他,跟他走。他也拗不過她,於是他便留了下來。
往後的日子,他聲聲地叫著她夕莫,她總是開心地點頭,她不是夕莫,因此她依然不會說話。她撫琴,他便聽著她撫琴,以前很少有人給她的琴藝評價,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有他,有他的鼓勵,她的琴音便多了許多塵世,多了人情,還多了一種情愫,日子慢慢流逝,鶯聲燕語流轉。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發現自己不太喜歡他叫她夕莫的時候,在她的心底漸漸隱生了一種無可名狀的痛。她本就明白他看著她的眼神是屬於那個叫夕莫那個女人的,他給她的擁抱是屬於那個女人的,他在她耳邊的呢喃和關懷是那個女人的,但是她在心底卻默默攢起了新的期許。
在醉名園以前不曾有人會聽她撫琴,慢慢卻多了起來,她的生活在隱形中變得富足,仿佛她不用再撫琴,也會有吃不完的佳肴和用不完的綾羅綢緞。晚清風,她每天在紙上練著他的名字,這是他霸道的命令,因為她想起第一次問他叫什麼名字,他卻大怒了,喝道:怎麼連我的名字都忘了嗎?”於是,她再也不會問了,他的手執著她的手教他寫下那三個字“晚清風”。
但是她調皮著要執意教他寫自己的名字的時候,自己卻恍然了,寫夕莫,還是默語,她多想寫自己的名字,但是她不可以,那樣他便會離去。本不欲有求於這塵世的人,癡戀著便忽然多了些貪婪,因為在靜默得隻有自己一人的世界,忽然出現了聲聲關心她,天寒為她添衣,天暖便為她鋪陰的人,還有那炙熱的懷抱和寬實的胸膛。她不想他離去,允許她自私一段時間,等到她決定時,再向他坦誠表明吧。
“緣盡緣滅緣如煙”這是她偷偷在寺裏求的簽,明白不過的,不用解簽人便可知曉的下下簽。因為不相信,心裏依然存著奢望,便排隊等待主持的解說,等她排到的時候,那主持平靜地道:“施主,此簽不用解施主已知。”
暮色,降臨,她站在湖邊,心裏剝落了大片大片地寂然。
“夕莫…”遠處的溫暖喊聲,慢慢接近。他在找她了,不!他找的是夕莫,不是她—默語。看到他漸進而焦急,卻依然絕美的臉龐,她的淚水生生流下,這一生,流不盡,這一世,也流不盡了。
“夕莫…你怎麼了?”他心疼地將她攔在懷裏,她的臉埋入他的心懷,淚水便越加洶湧了。
原以為如此點不破的幸福溫暖,可以再繼續一段時間,但是某天她從醉名園回來時,便看到了華麗的馬車隊,重重疊疊的儀仗隊,將一身她從沒有見過華服錦袍的他簇擁上了華麗金黃帷幔的馬車。然後,他便離去了。沒有一字沒有一句的留言,拂袖而去不帶走這裏的一切,卻帶走了她的心,小小的房間依然殘留他的氣息,她本想叫住那馬車,可是她不會說話,咿咿呀呀,幾個衛士當她是愛鬧的傻妞,推開了她。馬車就那樣消失在她的視線。醉清風,怨清風,他來了,他又走了,那絲絲沁心的寒冷,越過繁華裏的輕歌,回蕩在她的心畔。
一年零四個月,他沒有回來過,她數到今天,又到了一年的花祭。來到她們曾經相擁的湖邊,試圖找尋被人淡忘的曾經和快要退去的記憶。人生在世沒有了癡戀,可本來平靜的心卻再也無法平靜了。日日思君不見君,此情卻隻能追憶。
“默語,…”身後忽然傳來遙遠的喚音,熟悉的聲音,日日思戀始終無法忘卻的聲音。她以為是幻覺,這世上的人,就她一個而已,知道她的名字的人也極少數,能和她一個啞女打招呼的少之甚少,所以她沒有回頭。直到那濃烈的氣息環在她的身後,她才怔然,回頭便看到了他。心裏的情緒澎湃,卻隻是無語凝噎,淚眼想看,因為她本就不語。
“默語,我們回家吧。”她切切實實地聽到他咫尺的低喚,他在叫她的名字,那個一直想讓他叫的——自己的名字,他的手輕柔地撫弄著她的發絲,眼神裏滿是疼惜和寵溺。她一眨不眨地望著她,淚水無奈模糊了她的世界,看不清他的麵容,但是感覺到他的氣息,她便不會以為是幻覺了。
一切的一切,她還在恍然中,他便已執起她的手,向華麗的殿廳走去。
璽樂國太子殿。
她不知道一年多前,自己居然救起的是太子。他忽然無聲無息地離去後,卻又回來了,她的心理有太多的疑問,但是看到他一如往昔的如風笑顏,聽到一如往昔的溫柔話語時,感覺仿佛這過去一年四個月時間的隔絕從曾存在過。
太子府裏有比一年前還要好的佳肴,比一年前還要好的綾羅綢緞,給她最好的畫卷,給她最好的筆墨,她依然習慣研習那三個字“晚清風”。在他離開的這段日子,她從沒有間斷過寫他的名字,衣襟裏仍是珍藏著他第一次覆著她的手執筆所寫的“晚清風”,因為對她來說那是他唯一留給她的。她有無數個奴仆可以使喚,看著她的人們,眼神充滿了敬意和愛戴,對於嚐過人間各種冷暖的她來說,在太子府的日子裏,簡直就是上天給她落寞人生裏的莫大恩賜。
她其實不在乎那些。她隻在乎他是否這樣真切得站在她的眼前。他會撫著她的發絲吟詩,他會給她溫暖的擁抱,在太子府裏,她是他的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留在他的身邊,幸福的日子慢慢延續,猶如她的無聲無息。
直到忽然有天,太子府紅綢喜段,喜燈喜幔,張燈結彩,侍女給她穿鳳冠霞披,窗前鏡中人淺笑著描眉。今天,便是她真正的歸所,她不再是清冷的一個人,她有了真正的家,晚情風和她的家。
清風,不知何時已站在她的身後,鏡子裏,她看到他時,嚇了一跳,新郎怎麼可以進未出閣的她的麵前呢?她立刻帶上了喜幔,聽喜娘說要是讓人看見是不吉利的。
“默語…”他醇厚的嗓音低吟著她的名字,他似乎又很多的話要說,但是默語已羞怯地將他推出了房間。
“默語,今生今世,永不相負。”他站在門外低語,表情是無人知曉的冷然。默語不會看到他臉上的表情,現在的她心裏充滿了幸福,但是也有說不出的隱隱不安,或許是太緊張的原因吧。她終於跨上了八抬大轎,以後的路他們會一起走下去。
她在轎子裏,累到入睡,為什麼皇宮行禮要那麼遠,始終走不到盡頭的感覺,是悠長悠長的道路。醒來時,轎子終於停下,她被引入了正殿,坐在柔軟的雕床邊,緊張無法呼吸,等待時間的流逝,等待他將她的喜幔掀開,卻又害怕他的到來。看到殿廳地毯的花式圖案,華麗地異常刺眼。此時,門廳忽然有了聲響,腳步聲,穩健的腳步聲,他進來了,他終於要進來了。她的心兒亂到不像話,她努力地保持鎮靜,她還沒有做好準備時,喜幔卻不瞬被掀開了。一道利風吹過她的眉眼。
她驚然,抬眼看到的是她從未見過的男子,俊冷的眉眼,冰寒的雙眸!他是誰!怎麼回事!,有誰告訴她是怎麼回事!他不是她的清風!他不是!下一瞬,那冰冷的容顏,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看得她驚恐地起身,沒有想到踩到裙邊向前重重倒去,這一跤摔得不清,她吃痛得想叫出聲,但是咿呀著叫不出來。看到她這般落魄的模樣,他的臉上的笑意更加濃了,輕蔑的笑意,帶著玩味道:“看來璽樂,對我錦華國,禮遇不薄嗎?居然用這樣的次品來代替夕莫郡主。”他傾身靠近她,伸手欲掀開她的麵紗,她驚恐慌張地避開了。臉色蒼白如紙,她是聽錯了嗎?眼前的一切簡直荒謬,什麼?!錦華國,樂璽,夕莫郡主?他剛才說她是代替夕莫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