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宛城夜未央 第二十四章 誰識計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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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窗沉思了很久,無數的臉和片段在眼前不停地轉換,遊子意、練塵、練心、太子、穆念遠、石自天、皇帝、修齊、鬼娃娃、白衣男子和緋衣女子,還有血手堂、誅天閣、十二樓、練王府等等等等。其中有諸多巧合,可惜這些亂糟糟的事情怎麼也串不成一條線。回首望向夜空中那些渺小卻依舊燦爛的星星,練晴試著猜想是否自己也是遙遠夜空中一顆微不足道的小星。晚風攜著刺骨的冷意吹進了房,吹得燭光扭起了腰。練晴撫了撫微涼的臉,想起現在應該快戌時了,遊子意隻是去請一下練塵而已,怎麼這麼久還沒有回來?
右眼突然跳得厲害,不行,還是去看看。
出了房門,練晴先去綠袖的房間看了下。綠袖仍舊在昏睡,紫洋卻在床邊坐得筆直。見練晴進去,紫洋微微轉了轉頭,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門口看了會綠袖,她輕聲轉身準備離開。“這不怪你。”本以為紫洋這次是要把自己給恨上幾個月不理人,練晴有些訝異,“要怪就怪這丫頭死心眼。”紫洋依然沒有回頭,聲音卻準確地傳來。“所以,你不用自責,袖兒她容不得你受絲毫委屈。”
“謝謝你,紫洋。也謝謝袖兒,有你們在練晴身邊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要不是袖兒還在昏睡,練晴真想撲到他們懷裏痛哭出聲。“那我先去處理些事情,你好好照顧袖兒。”話完,練晴轉身朝悠揚居走去。
拐過一小片梅林,幽靜的悠揚居就在眼前。練塵,這個唯一的哥哥,練晴又怎會看不出他眼裏的火熱?練王府和梵音寺,他給自己的豈止是關愛與溫暖?那種美是傾城絕世的笑靨,美的不是鼻眼和臉頰,是一種叫做“愛”的東西。隻是這種禁忌的愛戀,我無法回應……話說,我失蹤一天一夜才回府,他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難道是他母親何氏失蹤的原因?
思量間,人已行至悠揚居門口。悠揚居外觀就是個大型的竹樓,整個建築外部全部由竹子構造。然而那隻是外部的修飾,裏麵卻是另一番風味,原色的石牆麵,擺設等也是十足設計精巧。練塵大婚那日,她曾溜進去過,卻因為遊子意的事情沒有仔細欣賞。而這是練晴第二次進悠揚居,裏麵這些奇思妙想讓她大開眼界。東彎西拐,練晴最後站在一間純白色的房門前,輕輕推開門——大吃一驚。
整個房間是統一的純白色,沒有窗,沒有擺設,沒有任何桌椅床櫃,隻有純白的牆麵和純白的地麵,然而讓練晴心裏一跳的卻不是這些。房間的中央,有個人盤腿而坐,披散著發,大敞著胸襟,嘴角還不時有液體滴落。此人臉色已呈紫黑,胸口印有個血紅的手印,衣裝也散亂地掛在身上,但這些卻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是他!練塵!
然而更讓練晴震驚的是倒落在練塵身側的身影:和屋子一樣慘白的臉,遊子意連胸口都沒有明顯的起伏,練晴甚至都感受不到他的呼吸聲。
這是怎麼回事?剛回過神想衝進去,一片鵝黃突然出現,有人卻比她更快。
誰?
練心!!
本以為她是愛弟心切,誰知……
揚起那張貌比花嬌的容顏,練心眼角帶笑地瞥了練晴眼,一扭小蠻腰,雙手一用力,一把雪亮的匕首刺進了練塵的肩膀。
“你幹什麼!”練晴失聲大叫,就算她用了十成的輕功,也隻來得及阻止匕首的繼續深入。
然而這還遠遠沒有結束,應該說才剛剛開始。練心猛然反身向門撞去,“你好狠心!”隨著一聲絕望的嬌叱,適才的邪魅魔女,瞬間變成了受盡欺淩的嬌嬌女。額角的紅色順著如玉的臉頰流下,練心窩在地上顫抖。幾乎是與此同時,門外突然擠滿了人。“你會招報應的!會招報應的!”惡狠狠地抬起眼詛咒著,練心嘴角卻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正在這時,一記蒼勁有力的怒吼回響在了這件白的詭異的房間。
“練晴!你這蛇蠍女人!”聲未落,人已至。純白的小門口站著個黝黑的大高個,年齡在四五十歲左右。手持大斧,眼冒精光。
好了,看來是有好戲要上場了。看也懶得看著幾個戲子,扶正練塵,練晴又把遊子意扶起靠在牆上,伸手試了試。還好,有呼吸。順手點了他們幾個大穴,暫時穩住他們的心脈。現在這仗勢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
“練晴!不要以為你現在是練王就可以為所欲為!我裘霸今天就收了你!”話完,大斧呼嘯著撲麵而來,猶如雄山壓頂,迫得人胸口憋悶。
這個漢子,莽撞!練晴一個側身一閃輕鬆躲過,“前輩您最好是有話好好說。”能讓練心費心費力地演這麼出苦肉戲的,當然不會是無關緊要的人。
“你個妖女,還有兩下子!”裘霸氣得兩撇濃眉直跳,大斧轉到右手,霎時,又是狂風掃至,讓人有山崩於麵前的錯覺。“再吃我裘霸一招!”此漢招式毫不花哨,雖無綿長的內力,天生神力卻補足了這一缺陷。
無奈地雙足微移,練晴輕巧一提內勁,飄然而上。看來這裘霸是腦子一根筋到底的人,這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狐狸精侯著。也罷,我今天就來會你一會!師父教我的武功可列神功之列,其中尤以輕功為最。氣通八脈,練晴運足內力,右腳一蹬,神遊太虛這一式她運用自如。彩雲逐日、仙女散花、飛天之舞,盡管空間較小,練晴就如一隻翻飛在花叢的蝴蝶,自由自在地浮空轉動。裘霸花了眼,隻看見頭頂漂浮著紫色的霞。可是他一點也不覺得這有多好看,因為這紫霞圍著他直轉,連帶著給他一種力,手中本應適手的大斧也越來越沉重。卯足了勁,卻一點也用不上力,裘霸額角現汗,卻不肯認輸。
一記倒掛金鍾,練晴左腳勾牢斧柄,緊接著身子往上一貼,來了個猴子抱樹。突然出現在他眼前,把裘霸嚇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閃,手也微微一鬆。這就是練晴要的效果,雙腳墊地,兩手一用力,沉聲大喝一聲,大斧被她帶至身前。裘霸卻也不肯放,黝黑地臉憋得火紅。“放!”雙臂猛地下沉,裘霸隻覺得雙腕所有的力都在這嬌喝之中消弭於無形。伴他半生的大斧被練晴完全奪下。“得罪了。”退至練塵和遊子意身邊,微微俯身。“還請前輩聽晴兒一言。”練晴雙手抱住大斧,緩緩抬起遞向裘霸。
……
“哈哈哈~~~”一陣的沉默之後,裘霸大笑,“好!算你這女娃有些本事!裘某,服!”雙手一拱,裘霸跨著虎步就要離去。
“裘叔叔。”門口的練心顯然有些不知所措,委屈地朝著裘霸掉眼淚。
“這事我不管了,也管不了。”裘霸歎了口氣,又回身看著練晴,“這麼好個苗子真是浪費了。這斧子就送給你吧。”說完再不多話,虎背一挺,朝外走去。
練晴放下大斧,心想,這個人雖然魯莽,倒也爽快。
“哼,別得意。我們的帳慢慢算!來人!”練心扭曲了臉,驕傲地站起身。我練晴自認為不笨,為什麼就是不記得自己哪裏得罪她了,難道是我繼承王位的原因?唉……女人的嫉妒啊……
正想著,門口一陣騷動。都有些誰?我數數……恩,幾個娘都來了,福叔,太傅,甚至還有皇帝身邊的德公公!好啊,真是演得好!他們排了多久了?
“練晴,你真是狠毒!害死父王,奪了王位不算,現在還想害死塵,甚至連我這種女子也不肯放過!”練心揚著高傲的脖子,臉上卻是一臉悲憤。
練晴皺著眉,不說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練心卻步步緊逼,得意地大跨進一步。“怎麼,沒話說了?真不愧是舒韻兒的女兒,一樣的黑心肝,一樣地隻會搶男人!你不但和這個來曆不明的遊子意糾纏不清,還勾引塵。塵待你如親生妹子,你卻因為勾引不成便要下殺手。被我碰見你竟然又想滅我的口,這個大家可都是看見的!是不是?”練心邪惡咬著牙,轉身問身邊的眾人。
“老夫隻看見練王把匕首插進了練二公子的胸膛,還把練大小姐打傷了。”太傅眯著眼睛,慢悠悠地接口。一兩句話換來身後的附和。
“練晴!你不得好死!”人群外有人聲嘶竭力地詛咒。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一個蒙著眼的婦人被抬了進來。
“二娘?!”練晴不由得驚呼。看了眼身邊的練塵,她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印象中二娘是這些人中最得體大方的一位,懂得分青紅皂白。
“閉嘴!你這隻披著羊皮的狼!”二娘激動得顫抖起來,摸索著想衝過來打練晴。
“小心啊妹妹……”身後的大娘劉氏馬上抓住了她的手。“你可別氣壞了身子,這塵兒不知道能不能痊愈呢……”邊說著邊抹淚。“我知道你妹妹的苦。自從這隻狐狸進了我們練王府我們哪裏有過過好日子,還不如隨老爺他……”又是一陣害得練晴起雞皮疙瘩的哭聲。
這種戲碼,看厭了!一用力,“噗!”大斧被練晴插進了牆裏。眾人眼露懼色,不自己地向後退了退。
“你們說的是什麼話?我練晴做了哪些事,天地可鑒!給我說清楚!”
“各位,不要被她的樣子給迷惑了!”二娘握緊雙拳,顫抖著聲音,“她簡直就是惡魔!她為了逼迫塵兒,綁了我,還把我的雙眼挖出來恐嚇塵兒。她比她娘舒韻兒陰森狠厲更勝!”
大娘劉氏也馬上接上,手帕捂著嘴,哭泣著指證,“我昨晚去找二妹刺繡,誰知房間一片亂,原來竟是你這個妖女……”
“真是孽子!”
“妖女啊!”
“怎麼能讓這種人成為我們的王?!”
“真該殺!!!”
一陣一陣的附和,練晴分明有看到練心和何氏眼中的得意。
“說誰呢?這麼熱鬧。”輕佻卻圓滑的腔調,昨天才認識他,今天卻見過兩次了。“喲~~~這不是我媳婦兒麼!怎麼?你們圍著我未過門的愛妃想給本宮驚喜嗎?嗬嗬……”輕搖羽扇,太子池煦樂嗬嗬地朝練晴走來。
一句玩笑似的話卻是平地一聲雷。太子池煦雖然愛美人,但是揚言一生不娶,最多也隻有個侍妾的名分。這個“愛妃”兩字真是夠分量。在場眾人都不言語,唯有練心不死心,“可是太子殿下,她……”
“敢動當今的太子妃,你們有幾個腦袋?!”扇子隨意地敲打著自己的左手心,剛才還是大太陽的池煦猛然陰雲密布。
“這個……原來太子殿下已經有著等美事,老奴真是要恭喜殿下了。”一直未開口的德公公笑著賀頌。
好一群溜須拍馬的小人!
竟敢和我玩陰的,好,我今天就隨了你們的意。咬咬牙,誰怕誰?“不錯,這些就是本王幹的,如何?!”
突然間的承認,使得一眾人目現詫異。連池煦也停下了動作,掩去了那絲油嘴滑舌,一雙眼很有興趣地審視著練晴。這才是真正的練晴吧,有不輸男兒的氣魄與胸懷。池煦心裏直接忽略眾人探尋與鄙夷的目光,也不顧瞬間呆愣的練晴,一把抱起練晴就往外走。邊走邊陰著臉說:“誰和晴兒作對就是和我作對,就是整個萬翌皇朝作對!”
練晴由她抱著,不掙紮也不歡喜,卻冷冷地拋下話:“誰讓練塵和遊子意少半根頭發,我練晴要他永世不得安寧!”
悠揚居安靜得像個墳墓,隻剩下池煦的腳步聲和兩個一致的呼吸。黑夜已經來臨,離白天還有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