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子之手,與子攜老  第三十章 矛盾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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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脈?”
    江子理的臉瞬時在腦海裏閃過,定格在那一刻無悲無喜的笑容上,讓我的心都跟著顫抖起來。
    “是的,已經兩個月了。其實打從若思入府那天,四爺就對她很上心,可是偏她是個執拗的脾氣,自知道喜脈之後,她便不好好照看自己,常整日的不用膳,藥也不進。四爺有些急了,我思忖著,或許隻有弟妹的話她是能聽得進去的。”
    我突然覺得好笑。
    她想要我勸她什麼呢?勸她安安分分的做四阿哥的福晉?勸她好好的為四阿哥生孩子?勸她學會在女人中遊走,在恩寵中遺忘嗎?
    我抬眸看著她,輕輕一笑:“凜雪同若思也不過是君子之交,清淡如水,凜雪的話怕是起不了什麼作用。”
    她似乎早便猜到我有這樣的反應,整了整袖間的褶皺:“弟妹,有些事情我不願說的太過直白,若思如今畢竟是四府的人,她無論如何也出不了四府,府外的事該忘還是要忘了的好,與其這樣同自己過不去,弟妹不如勸她想開些。且不說別的,就單單是為若思,弟妹總不是眼睜睜的看著她這樣糟蹋自己吧。”說著,她抬眸看著我,帶上一抹心知明了的語氣,“弟妹是聰明人,中間的利弊我也不多說了。四府裏還有事,弟妹小坐,我先行一步。”
    說完,她拋給我一個頗有深意的笑容,起身離開了亭子。
    我看著她離開的方向,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宮牆一側,我才發現,一朵豔麗的梅花傲然的淩立在翩然淨白的雪色之中,幽靜而典雅。
    宮裏的新春鬧騰完,我還是帶著桑竹去了四府。四福晉親自把我送到了若思的房間裏,別有深意的對我點了點頭才離開。
    房間還是一如既往的整潔,桌上的藥已經沒有了熱氣。
    若思穿著鬆紅暈紫飛蝴馬甲,淡金色杏花筆枝旗裙,短小發髻,藍寶珠花,在陽光的照射下,和諧而溫韻。
    她站在窗邊的案幾前,低頭拿著小狼毫寫著什麼,寫的那樣認真完全沒有注意到我走了進來。
    我走到她麵前,低頭看著她寫的字。一瞬間,所有在字畫店的曾經都湧現了出來,她的字依舊工整清雅,柔美絕倫。
    “人悄悄,月依依,翠簾垂。
    更挪殘蕊,更拈餘香,更得些時。
    真是好字!”
    她這才抬頭看到我,歡喜起來:“凜雪,你怎麼來了!”
    她把筆丟到筆洗裏,繞出案幾開懷的拉著我的手在她的榻上坐下。
    沒有了新婚那時的憔悴,竟隱隱的有些紅潤鑲在她白皙的皮膚下,眼底還是帶著一抹掩飾不了的憂愁,反倒讓她更加的動人,身子也有些臃腫,讓我忍不住的看向她的小腹。
    她的臉色立刻就變了,猛的鬆開我的手,帶著完全陌生的眼神望著我:“是福晉找你來的是不是?”
    我知道不能瞞她:“是,是她找我來的。可是,我卻不是為她而來。”
    她把頭別過去不再看我,眼眶竟有些發紅,讓我的犯罪感頓時溢滿全身:“那你是來做什麼的?”
    我拉過她的手,讓她看著我,輕輕一笑:“來看看你啊,怎麼,不歡迎?”
    她勉強的扯起了一抹笑容,沒有絲毫的婉轉流利,卻帶這一股直抒胸臆的悲痛,好像要說的太多,悲愴到了極點,隻剩下一劑哀憫。
    丫頭端來了又重新熱好的湯藥,送到她麵前,她蹙眉冷冷道:“放下出去吧。”
    “福晉……”
    “我說出去!”
    我抬眸示意了桑竹一眼,桑竹接過藥碗,丫頭才輕輕一歎出了去。
    半響,她輕輕的問著:“他還好嗎?”
    我突然覺得,他們兩個就像是分別站在河對岸的兩個人,相望著彼此,卻難以相忘。縱使兩岸有相同的風,相同的空氣,河流衝刷的是相同的肥沃,雨水灑下的是相同的蒹葭霜冷,可是留給他們的確實一模一樣的默然蒼涼。
    我點了點頭:“他很好,你放心吧。”
    “他已經忘了我吧?讓他忘了我吧……”說著,她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伸手撫著自己的小腹:“我怎麼能……我怎麼可以……凜雪,我不能要這個孩子,你明不明白?”
    我怎麼能不明白,怎麼能不了解,一旦有了孩子,她就會和這個男人有了永生也解脫不了的牽連,他將會是她孩子的阿瑪,是給了她孩子生命的人。
    她害怕,在生命的尊嚴和肅重之中她會遺忘那個留下的回憶,她怕有一日當她想起江子理的時候,隻餘碎片的追悔,光怪陸離。
    我剛要開口說什麼,桑竹帶著隱隱顫抖的聲音突然傳來:“福晉這樣根本就是不想讓江公子好過,是嗎?”
    若思整個人定在了一處,慢慢抬眸看著桑竹,我也回過頭去看著桑竹,她的眼睛裏竟然閃爍著若隱若現的不平和憤怒,那麼一瞬間的心痛在我想要捕捉的時候便被她隱藏了起來。
    我忍不住嗔怪道:“桑竹!”
    她似乎完全沒有聽到我的話,目光直直的鎖在若思的臉上,毫不避諱:“福晉,難道不是嗎?福晉口口聲聲說讓江公子忘了您,可是您這樣就是在告訴江公子,您根本沒有忘了他,你雖然是四阿哥的福晉,可是您依舊不願意有四阿哥的孩子。您想要他怎麼樣呢?對您這樣的深情痛哭流涕,然後為您牽受終生嗎?”
    她越說越無法控製,手上端著的托盤都是不住的顫抖。桑竹是個懂得分寸的人,我從來沒見過她如此失控。
    若思的眼淚撲簌簌的掉在地上,聲音開始抽涕。
    我從坐榻上站起來,接過桑竹手裏的藥,蹙眉看著她:“去馬車上把暖爐起了等著我。”
    她看了我半響,好像才從那種情緒裏掙脫出來,穩穩的對著若思福了福身,轉身離開。
    看著她關上門,我輕輕一歎,把手上的托盤放在圓桌上,若思突然從榻上站起,拿起了圓桌上的藥碗,淚水滴落在裏麵,掀起翩翩的漣漪,像是在反射著她分明的悲痛。她猛的一仰頭,把整碗藥都喝了進去。心被她的動作牽扯的抽搐的疼著。
    我從袖口拿出帕子,走過去擦拭著她嘴角殘留下來的液體,不知道是苦澀的中藥,還是她徹骨的悲酸。
    突然,她像是再也支持不住自己,一下子抱住了我,哭聲在耳邊回蕩,成了她生命中最尖銳的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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