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心要碎,也不後悔 第八章 手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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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躺在那個雕花木的床上,睜著眼睛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下,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去睡,卻也還是無法安眠。
沒辦法,這個時候沒有MP3給我用,也沒法去尋溫熱的牛奶,就隻好起身取了一個鬥篷批在身上,點了燭台到案幾前提筆寫起東西來。
董先生說,寫字是可以讓人的心安靜下來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我不成樣子的字,心卻越發的煩亂,一遍遍的把宣紙團成團丟在地上,耳邊卻一遍遍的回響著太醫的話。
我不知道我在在意什麼,我也知道我不該在意。
這是這個時代的特性,無論如何我都改變不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接受,去適應。
可是越是這樣想心裏就越是壓抑著,好像這個屋子裏的空氣越來越少,我隻要再多呆一刻就會窒息。
推門而出,冰冷的月色總算讓我找到了些熟悉。似乎這是唯一一個讓我回憶起現代的東西。
風吹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無邊的不安在眼前擺動,突然被團團的落寞包圍的不知所措。
漫無目的的在回廊上散步,安靜的夜晚連我的腳步聲似乎都顯的格外的刺耳。如玉的天地,雕欄玉砌,一切詭秘的不知是何感覺。
隱約見的前方有人坐在回廊上,定目一看竟然是胤禩。他依著欄杆,神色飄然如幻。
於是,停住了欲前的腳步,沒有再跨進,也不知道該如何跨近。好像是聽見了我的腳步聲,他回過頭來,起身走到我身邊,笑容裏好像什麼都沒有變化,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
心裏突然不舒服了起來,他的臉都在我的視線中逐漸的模糊。他怎麼可以這樣淡定?怎麼可以這樣安之若素?他到底把我當作什麼呢?
這樣想著,卻又自嘲了起來,他是這個府的全部,而我不過是他的福晉而已,在他的眼中,隻不過是政治遊戲的附件罷了,他根本沒有必要向我解釋什麼。
我到底不是心胸寬闊的女人,我到底還在和封建的秉性掙紮,我到底還是輸給了這個時代,輸給了眼前的人。最後我隻能看著他盈盈的福身:“八爺。”
他扶我起來,複爾又回去跨過回廊橫座的那一側,背對著我坐了下去:“你也坐吧。”
我點了點頭,在回廊內側坐下,於是我們就這樣背對著,我看得清我眼前的一切,卻永遠也看不到他的,我們挨得這樣近,卻比任何人都要遠。
彼此都沒有說話,他的肩膀剛好於我的視線平齊,沒有抵擋得住那種誘惑,我把頭輕輕的靠在他肩上,他的呼吸似乎有讓我安心的力量,所有的空洞和煩亂都在那一瞬間消失在世界的盡頭,無邊無際,我的聲音傳了出來,不知悲喜:“八爺……讓我靠一會吧……”
那一夜我就這樣靠著他,我一直沒有閉眼,卻看不到他的眼神。
直到天空翻出隱隱的光澤,直到那一線光亮在天的那一邊綻放,直到他的影子在地上慢慢的出現,我才離開了他,坐直了身子。
他輕輕一笑,起身繞到我麵前,低頭看著我,突然伸手把我鬆掉了的鬥篷帶子緊了緊輕道:“這個時候天氣涼,快回去吧。”
我站了起來,低頭對著他福身道:“八爺先回吧,今個還要早朝,我還想再坐一會。”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才繞過回廊的柱子坐在了他剛剛做的位置,卻已然沒有了溫度。輕輕的把頭靠在了冰冷的柱子上,冰冷的觸感讓整個人的清醒著。
慢慢的,太陽出現在視野之內,昨夜發著詭異聲響的樹枝也落滿了露水,於是,詭異變成了嬌嫩,漆黑變成了塵埃。
突然,小安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爺,您怎麼在這,馬上就到上朝的時辰,您該換衣服了。”
猛的站了起來,回過頭去看他對小安子擺了擺手,小安子看了看我,知趣的離開。
我帶著某種不知名的情緒看著他,他那種溫柔清淡的笑容幾乎要把我掩埋,陽光終於全部傾灑,天地間突然暖了起來:“八爺?你……你在這站了多久了?不是讓你先回了?”
他莞爾一笑:“我在等你。現在心裏可舒服些?”
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心底淩亂著,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原來他什麼都看的那樣透徹,原來我在他麵前什麼都瞞不住。
他走到我身邊,攬過我的肩輕道:“穿的這麼少,快回去吧。”
我沒有躲開,隻是愣愣的這樣一路被他送回了屋子,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或許他還是在乎我的,或許在他眼中我不隻是福晉,或許……猛然的恐懼了起來,我竟然開始對他存有期待了。
為了讓自己安下心,我幾乎把整天的時間都呆在字畫店裏,一心的低頭寫字。
若思也什麼都不問我,隻是在傍晚我要走的時候拉著我輕道:“我知道你有心事,我也知道你現在不想說,但什麼時候你想說了,我會一直在這陪著你的。”
心裏頓時被感動溢的滿滿的,眼眶近乎被眼淚裝滿,我輕輕的抱著她,沒有說謝謝。
晚上回家,我就把我自己關在屋子裏,找一些書來看,好讓自己遺忘些什麼。
合上詩經,伸了伸懶腰,起身在案幾旁的書架搜尋,突然發現一個很小的小冊子,沒有書名,而且看起來是自己線裝的,好奇的拿了下來,封皮藍色的硬皮紙,三道裝訂線,打開來裏麵雋秀的蠅頭小楷,清麗而雅致。
隨便翻了下,原來這個竟然是凜雪的手劄。本來想要將它放回去,因為無論怎麼說這比較是別人的日記,不該由我來翻閱,可是裏麵不斷出現的胤禩的字樣,還是讓我忍不住坐下來一字字,一句句的看了起來。
就這樣,我坐在案幾前,直到月光傾撒了,照射在宣紙上清晰的可以看見我滴落的眼淚引起的褶皺,像是一波波壯闊的海浪,用最強勁的力道一遍又一遍的衝刷著我的頭腦。
這本手劄裏,從凜雪第一次對胤禩動心,到第一次為胤禩流淚,到第一次為胤禩心痛,每一個細節都讓我的心跟著狠狠的疼著。
她會為了讓胤禩注意到她而闖禍;她會死命的拉著表哥去跟她一塊戲弄胤禩;她會偷偷的跑到良嬪那把胤禩的一切告訴良嬪;她會刻意的在胤禩必經的路上等他;她會跟他撒嬌,她會跟他哭鬧;她會把他送給她的小瓷瓶當著他的麵摔碎,然後在用一整夜的時間去粘合;她會在知道他是為了安親王的勢力而娶她的時候心碎痛哭;她會在手劄上的最後一頁像遺言般寫著:
黃泉碧落,隻心相依。
月色無情若似凝,
但為想君思寒霜。
額頭上沒由來的開始疼著,她撞頭,她輕生,根本不是為了九阿哥,她這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啊。
輕輕的合上手劄,心痛還在延續,延續到呼吸都要停止。手輕輕的撫著胸口,眼淚毫無控製的滴落,灼燒在手臂上,灼燒的我全身都跟著一陣陣的顫抖,灼燒的指尖早已冰冷,無法觸覺。
我突然害怕起來,她的愛那樣深刻,深刻的甚至似乎連生死都不再畏懼,深刻的連我似乎都可以感受得到那種刻骨銘心。
然而,這種愛是不是深刻到讓我都無法控製?我對胤禩的依賴,對胤禩那種不知名情緒的滋長,到底是我的,還是凜雪的?
心髒像是被擰成了幾千個結,一個個的砸在我頭上,一個個的把我困住,困在一個我永遠也出不去的深淵裏,生死難料。
突然想到了什麼,跑到櫃子裏找出從郭絡羅府帶過來的所有東西,拚命的翻尋著,連我自己都可以清晰的看到我的手在不住的抖,抖的連一件衣服都拿不住。
終於在衣櫃的最底層看到了一個深紅色雕花木盒,輕輕的把它取出,放在案幾上。
看著它久,好像那裏裝著的將是一個讓我心碎的故事,一個讓我無能為力的記憶,一個讓我無限惶恐的曾經。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還是把它打了開,打開的一瞬間,豆大的淚珠滴落在上麵,濺起一片片華麗而刺眼的水花。
那是一個小巧的青花瓷瓶,上麵滿滿的是白色粘合的痕跡,我幾乎可以看得見她借著油燈的光亮在月亮下一片片的拚合的樣子,像是在拚合她一步步支離破碎的真心。
可是即使她再細心,那些縫隙那些碎片永遠不會重圓,將留著生生世世的傷痕。
我近乎要支撐不住自己,手拄著案完全沒有了力氣。這個事實居然這樣讓我震撼,這樣讓我不知所措。伸手把那個小瓷瓶取出,燭影搖曳著可以反射著我所有的茫然和困惑。
突然門開的聲音傳來,抬眸看著他的身影出現在我模糊的視線中,帶著他慣有的笑意:“想不到這個你居然還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