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川四處溜達一圈後回來了，手上拎著左小艾特意要求加戲的草莓酸奶道具。她遠遠看了一下，女生依舊站在那裏，粗神經的她懶得從女生飄逸發絲的揚起角度來判斷沉思地到底是什麼，這很浪費時間，她認為。
    “草莓酸奶，喝嗎？”
    “……”
    “我還以為女生都喜歡。”
    女生就蹲下去哭了，好像，終於逮到了狠狠發泄的機會。男生於是很尷尬，撓了撓頭，說，這是公眾場合。結果，收到了出乎意料的點頭，她又重新站起來，絞著小小衣角。
    “還真是沒辦法，我請你吃冰淇淋吧。”
    第一次，男生聽見她的聲音，那聲輕到不可聞的回答，帶著刹那嫣紅。夾著依舊是無法停止下來的抽泣。
    蘇凡在這時想了很多，記得的，不記得的，總是太多東西在那瞬間驟然複蘇。例如洛笙和她一同站在車站，背景是一路繁華的小店，女生低著頭，吃著男生買給她的關東煮。她的車先到站了，車上空曠得沒有幾個人，女生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車就啟動了。窗外，男生的身影就好像神怪小說中描述的一樣，一下就隻剩下留在她視網膜上的殘影。
    那時的蘇凡在想什麼呢？
    構成畫麵的數據大於簡單構造的文字，難以移出。追溯到細節上，她卻將他漏得一幹二淨，這算不算是一種正當防衛呢？蘇凡真的不知道。
    她正和涼川並肩走著，地上的影子也帶著身高上的差距。
    被男朋友甩了？
    本來就沒有開始過。
    哦，那就是單戀。
    算是吧。
    為什麼不表白？
    因為和他有太多距離。
    難得知道自己喜歡誰，無論如何也可以試一試吧？
    大概不會成功的。
    就因為這個哭？
    女生還未點頭，就被男生拍了拍頭，一臉凶神惡煞地說：“你傻阿？”
    女生嚇得沒再敢說話。
    蘇凡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有很多時候，她甚至不想再做回她自己。要逃避的，多到無從選擇先後順序。
    是這樣吧？
    就是這樣吧。
    自己和洛笙太過平淡，沒有可以說的故事，隻是滿到溢出的流水帳。若是流水，溢出了便還是有些效應的。於是，哪方先提出的已經忘記，和所有普通人一樣，甚至疏遠得更同陌路。但是常常，會在天昏黃的時候並肩走在安靜的街上，蘇凡無法言喻那時的心情，明確的是，不留戀。
    一點也，不留戀。
    走著走著，發現世界真的是圓的。當洛笙快過她太多的時候，回頭，就與人擦肩而過。好像從未相識。
    本來，人就是習慣在夜裏睡覺的動物，所以即便是曇花開放，也隻以為深夜一夢。
    默默開放，默默凋零。
    自己知道花開過就好了，哪有什麼不舍、不甘，左小佳說得她像個妒婦。誰都知道，她蘇凡太平凡，平凡到讓人討厭。
    以另一個人的姿態站在朋友身邊，卻可以想到那麼多，瞬間從高處俯瞰，她忽然發現，她也能夠注視著蘇凡的人生來妄加評論。
    是不是，很諷刺呢？
    蘇凡沒有所謂的答案。
    這幕戲就如此結束。兩個人同路回家。
    涼川說：“不錯哦，繼續努力。”
    蘇凡說：“謝謝。”頓了頓說，“楓同學……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怎麼，你對他有意思？”女生走在前麵，短外套搭在肩上，露出兩截未小麥色的手臂。如果蘇凡可以看見她的臉，一定十分囂張，甚至有善意的好笑，是對楓空司的吧。
    “阿川你和他的關係很不錯吧？”
    “唉？是恨死他了才對。”女生便說便揮揮手臂。
    “但是，其實並不討厭，有些喜歡嗎？”
    女生走慢了，蘇凡站在她身邊的時候可以看見她皺著眉。“占卜連這個也可以算出來嗎？”
    蘇凡也愣住了，這場對話瞬間
    背景變的好像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而兩人則成了仇敵。當然，隻是從左小艾的思維來看，有些怪。
    “很不好意思，如果另人討厭的話，我就不說了。”
    “沒有啊，蘇凡你也是關心吧？”女生一笑，“那麼，連結局你也知道了嗎？”
    “沒有。”
    “哦……”音緩緩下降，就像用久的路燈，漸漸變暗，最後進了修理場。涼川卻終究不是這樣的人，應該是屬於陽光和元氣的，無限光明。
    其實不管知道或者不知道，對於蘇凡來說都與自己無關，她毫無興趣去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所不希望的秘密，而她所表現的能力正與這個意誌違背著，所以會被他人討厭也不是無原無來。如同涼川一樣的人實在不多，那種全心全意的信任。很奇怪的感情，複雜，她理解，自己也全心全意信任著那個人，帶些隱秘，帶些依賴。
    那麼，楓空司是什麼樣的人呢？
    想到這裏她苦笑一下，以前洛笙也說過，自己從來不會無條件接受他人的幫助，很疏遠的收到多少便回報多少。
    也許，自己真的很想讓涼川幸福吧。
    也想，讓洛笙幸福。
    [九]
    她無聊地趴在桌子上，寬大的校服沒拉拉鏈，垂過凳子。
    “…我的名字是楓空司。”
    她一聽這名字起了精神，拉著同桌問：“總公司在哪？”
    不好笑的冷笑話另同桌暫時無語，隻是讓他的目光卻越過排排坐位看到她，對方也同樣好奇地盯著他看，然後記下了一個名字。
    再往後，她在操場上極度瀟灑地打籃球，技術超群，結果不知誰一個失手，籃球砸到跑道上，他路過，剛好麵前。她想，如果球擦著鼻尖飛過，一定很有趣。跑去道了個歉，他很認真地說沒關係。
    春遊很無聊，但他第一次問她那個女生是誰。她雀躍地跑去問左小艾。左小艾說那個是我們班蘇凡阿。她再跑回去告訴他。他先謝謝，然後低聲說了兩個字，很像。而她，並不知道像什麼。她隻是依舊深色穿牛仔褲，黑色的短衣，把頭發削得很薄，塞上MP3，滿內存搖滾，帶著夏天的清爽。
    他進入學生會，她看見他拿著文件從樓梯口出現，皺著眉吐字，又從樓梯口消失，不發出絲毫腳步。她踩著防滑球鞋，咚咚地向上跑去。
    她偶然知道他喜歡蕭邦，特地買了碟和隨身聽，聽了一天依舊覺得不好聽，於是一股腦鎖進抽屜裏。她莫名的遷怒他。
    後來，和他熟了，她習慣與他吵嘴，看他臉色不變的狠毒還嘴就感到好笑。
    然後，一個學期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