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去看電影嗎？”項振勤剛結束製圖課程，拎著裝著圖紙的卷筒在設計係所外與劉樹青碰麵。
    “今天？你沒事了嗎？”劉樹青捧著幾本書看他，發現對方因為各種作業，忙得眼下都浮出黑眼圈不禁擔憂。
    “這周要交的圖完成，總不能一直泡在作業裏，而且我們好久沒約會了。”項振勤攀上他的肩膀，以頭抵著他的頭輕蹭嗅到熟悉的氣息，再多的疲憊都能緩解。
    “也才三天前一起吃過飯，你未免也太誇張？”劉樹青冷眼看著，卻沒有推開他的打算。
    “三天夠久了。”
    “你回去洗把臉、換套衣服我們再去看電影。”劉樹青見他依然精神委靡，照這個姿態進電影院不出三秒就會睡著，若真發生這種事太過浪費了。
    “你嫌我髒喔？”項振勤有點不滿，抬頭眼底微怒。
    “想太多，我是要你清醒點，不然我就帶你回家睡覺。”
    “不不不、好不容易下午都沒課、沒作業，用來睡覺太浪費，我聽你的，回去換衣服、洗個澡。”項振勤知道對方的性子，如果沒順著他的要求，這場約會鐵定夭折，過去幾回的爭執讓他養成某些時候必須學會退讓，這也是從對方擔任家教時期不小心養成的習慣，他們永遠宛如學生與老師的立場，雖然有時他不太喜歡劉樹青老是擺出說教的姿態。
    “那就快點，六點半十全路的漢堡店見，看完再去附近買宵夜。”劉樹青任由他勾著肩膀行走，劉樹青任由他勾著肩膀行走，室內外的氣溫落差極大，讓他的鼻子感到難受，才剛跨出校門便頻頻打噴嚏。
    項振勤默默地抽開手褪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他身上，狀若無事地往前走，劉樹青想開口說不用馬上被對方轉移話題。
    “學長，你今天沒有教課，我可以去你家過夜嗎？”項振勤回頭問道，雙眼閃閃發光充滿期待。
    “你老是來我家，別以為你媽在國外就管不到你。”
    “到底可不可以？自從你不當我的家教之後，見麵機會變超少唉！”
    “好啦、好啦，但是我今天好不容易可以早點睡，你到時候給我安分點。”
    “是的！學長。”
    兩人早在今年暑假結束家教契約，由於劉樹青教課的口碑不差，隔周立刻接到新的家教委托，每周的三、五、六晚上教課，對方是自己的高中學弟，論資質與程度比項振勤高了不少，偶爾他隨口誇讚那位學生時少年總會擺出不能苟同的臉色。
    更因為如此，明明就讀的大學離家不遠，他卻總愛往劉樹青的住處跑，每天都想跟他過夜，起初劉樹青覺得煩，過了一陣子才發現是少年在吃醋，為此他們還引發爭吵，兩人的價值觀不同，初次吵得這麼凶，彼此賭氣了三天才和好。
    率先低頭的人是項振勤，隻因他發現對方到了月底經濟拮據，居然三餐隻靠一條土司度過，才想起那人得比其他人多一倍的辛勞接家教、靠老師的推薦接設計外包案維生，是因為他為了追求自己的夢想就讀違背父母心願的學校，因此與父母幾乎斷絕往來的狀態，至於最吃重的學費則是靠外公外婆幫忙，除此之外他在校的吃穿住幾乎得全靠自己。
    項振勤看著他那一陣子三餐幾乎都捧著白土司啃不由得心軟，後來他也就順著對方總愛走超省錢約會的模式，從小環境優渥慣了的他起初還不太適應，漸漸地他也開始配合對方的生活模式，因為劉樹青個性很倔，不喜歡沒來由的援助，而他更不喜歡看見這人為此露出不悅的表情。
    這樣的轉變原來潛意識裏是會受到感染的，升上大學兩個月後，項振勤參加高中同學舉辦的一場臨時同學會，他的高中生活還算多采多姿、大家的感情融洽，畢竟就讀的頗有背景的私立學校，同學們的家境都不錯，聚餐的地點是八五大樓的金典酒店自助餐，年輕力盛的男孩子們一選定座位便開始大開殺戒，女孩子們則是愜意的慢慢挑選，而他高中最要好的朋友李祝明則習慣跟著他四處物色喜歡的餐點。
    兩人的對話不外乎彼此就讀的學校如何，李祝明本身的成績不差，一舉考上省級學校，兩人也因此無法經常碰麵，因此這場聚會他們很快就聊開，過程中項振勤望著成堆的美食卻看得入神。
    “可惜，這些要是能打包帶回去給學長吃那該有多好。”他捧著白餐盤，瞄準最近的烤雞肉。
    “蛤？你想打包？我有沒有聽錯，你何時這麼勤儉持家了？”
    “李祝明，你少說兩句會死嗎？”項振勤冷眼回瞪，試圖掩飾沒能壓住心裏話的窘境。
    “是說這裏不能打包啦……你說的學長，該不會是那個家教吧？”李祝明對吃的似乎沒有想法，看他夾了什麼自己也跟著夾，兩人餐盤裏的食物完全一樣。
    “嗯，不然還有誰？”
    “你真的跟著他不放唉──他難道不覺得你煩嗎？”
    “麻煩你注意用詞好嗎？我可是很努力才能跟上他。”
    “也是啦……大考前兩個月你簡直換了個人，我都懷疑你生病了。”
    “不拚一點怎麼考得進高科？”
    李祝明轉身夾起一塊麵包，他安靜地想了想總覺得有些古怪便湊近少年低問：“我還是不懂，你為什麼老是追著他，你知道嗎……你這樣很像……”
    “很像什麼？”項振勤分心地夾起煙熏鮭魚，這美麗鮮豔的色澤讓他不禁多夾幾塊。
    “我姐當初喜歡上我姐夫的時候很像，說什麼都要跟著對方，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看了都覺得可笑……”李祝明驀地停頓，原本揚起的笑容僵住了。
    “幹嘛？你牙痛啊？那是什麼臉。”項振勤對於他的行為感到不解。
    李祝明則斂起笑容立刻將他拉近低問：“你該不會、該不會暗戀你的家教老師吧？”
    “你的信息該更新一下，是交往中。”
    “交──往──？”他簡直像被塞了顆石頭，張著嘴一時無法說話。
    “你不要一臉看到史前巨獸的臉好不好？”
    “哎、靠靠靠靠！我之前一直不敢亂猜想，還真的喔？”
    “是真的。”項振勤轉頭看了他一眼，臉色一沉低聲說：“如果你覺得不舒服可以離我遠一點。”
    “我什麼都沒講好不好！”李祝明拔高音量反駁引來旁人側目，他立刻收斂音量。
    “你的反應我看來就是這個意思。”項振勤眼神比剛才更冷了些。
    “臥草！當年我聽到我姐帶球嫁人也會吃驚一下啊！我又沒別的意思。”李祝明搔搔臉頰沉默一會兒，期間他又夾了一根烤雞腿放進盤子。
    “再說我同寢的同學一人也是G，雖然第一次不小心看到他跟他男友摟摟抱抱有嚇到，可是後來相處久了就覺得自己太大驚小怪，比起這個……我身邊一個個脫單，我卻一直孤家寡人，覺得有點哀傷啊──”李祝明長歎一口氣，濃厚的憂鬱感揮之不去。
    項振勤盯著好友良久發出一抹淺笑低語：“走吧！我肚子很餓，快回座位吃。”
    他步伐快速地往前，李祝明在後頭急忙跟上還不忘對他說：“下次連假我還會回X市，有空你也帶林老師一起來聚餐？”
    “現在我得叫他學長啦！”
    “嘖、瞧你喊這聲學長爽得要命，真讓人感到刺眼啊！”
    “你在發什麼呆啊？你想看什麼？”劉樹青盯著購票櫃台上的時刻問道，平日的下午威秀前的人潮並不算多，他們還能悠哉的挑片，不需擔心買不到座位的問題。
    項振勤盯著整列的片名發楞，被他這麼一喊才回過神來。
    “啊、我、我都可以……”
    “看那部好了，它上映好一段時間，我一直抽不出時間來看。”劉樹青指著最右邊的廣告同時，已經掏出卡買票，項振勤連忙抽出自己的皮夾地上一張千元鈔。
    “我來買。”青年立刻搶走結賬的權力與櫃台人員劃位。
    劉樹青望著他買票的身影，意識卻不禁與過去混淆，他們都喜歡看電影還會向販賣部買一桶爆米花、兩杯大可樂，從不查該片的網絡評論以賭一把為樂趣，無論劇情精彩與否，他們又能製造一個共通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