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我隻是餓了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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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醒了。”
    “唔…”
    一間小木屋,暗暗的,家具簡單,都是嚴冬之下裹毛帶毯的風格。不遠處有堆小火,噼裏啪啦的燃著柴,供著屋裏的光亮。更多的都是些捕獵裝貨的器具,窗戶也糊上了糙紙,隻能知道外麵是白天,看不到景色。
    “欸,你別亂動,我剛給你換好藥,你輕點兒。”
    “藥?”
    紅雨終於看向她,是個打扮利索,雙頰通紅的姑娘,挺清秀,也挺成熟,但神情可愛,似乎很好相處。
    他又低頭,發現胸口纏著繃帶,上麵紅紅的一道血印,位置竟離心口這麼近。包紮的挺好,動著倒是不怎麼疼,奇怪,他下來的時候身上應該沒有傷啊…
    “那個——”
    “嗯?”
    “多謝相救,怎麼稱呼?”
    “你叫我阿南好了。”阿南眼珠晃了晃,“既然你醒了,我就不打擾你了。你的衣服我給你洗了,就在那邊烤著。你放心,你現在穿的衣服是我弟弟給你換的,很幹淨。沒什麼事的話,我給你去準備些吃的吧,你臉色不好,多半是餓的。”
    “嗯…多謝姑娘了。”
    她又看了他一眼,開門走了。
    門開時吹來的冷風刮動了火苗,一開一合,人音散去。
    原來餓不餓都看得出來嗎…心裏嘀咕了句,紅雨開始治療起心口的傷。
    神識重塑後,身體的一切已經可以自然的運用,包括腦中出現的萬千術法,雖然他還是記不清曾經的細枝末節,但大致作為這個身份的“存在”,是可以肯定了的。有幸,脫離蓬萊是自己的主張,也因此得以和另一個自己見麵,隻是短暫相處忙著神識的事,沒有多少時間攀談。換骨之傷又難愈,光是山上那麼大片血染的雪地都不知道要幾時才能消解,還好上麵沒人,放著不管也不會怎麼樣。不過我好歹也算正正當當的神仙了,怎麼還會餓呢…唉,幸好山下有人,不然等痊愈後再去找三塵,不知會不會先餓暈一陣。唉,回去該怎麼跟他解釋啊,也不知道那酒能把他醉到什麼時候,“他”說的融合又是指什麼呢…
    奇怪…隻是刀傷,怎麼我會愈合不了?
    我下來的時候,雖然狼狽嚇人了些,但除了衣服都是血,好像身上是沒有傷的吧?我也和他們能好好交流啊,先餓暈了然後被他們打了一頓?也不用這麼狠吧…
    真的愈合不了。
    他皺眉盯著傷口,定了幾許,決定還是先換回自己的衣服。
    火堆就在窗邊不遠,紅雨摸摸架起來的衣服,還有點濕,湊近發現上麵的血紅還是整件整件的,隻是淡了而已,浸太久都洗不幹淨了麼…隻能先放著了。百無聊賴又打量起四周,隨處可見的工具大多都像是捕獵用的,各種金屬尖口,不少還反著光,看著就渾身難受。窗外鬧哄哄的,看不清畫麵,他也隻能好奇的貼過去聽聽。
    人聲,動物的嗷叫,器具摩擦的聲音,越來越近的談話聲,一男一女,有點耳熟。
    門砰的開了。
    “大哥哥!大哥哥你醒了。”是阿南端著菜進來了,身邊還跟著個小娃娃,他一進門就興衝衝的走向他。
    “嗯。這位是…”
    “他是我弟弟,你叫他阿悅好了。”阿南擺置好碗筷,“你將就一下吧,我們這吃的種類不多,我給你做了些粥和好消化的東西,你剛醒,那些大肉就別吃了。”
    “多謝。”濃香勾的他難受,便連忙坐了過去,“額…你們?”
    “現在都下午了,我們早吃過了,你不用管我們。”
    那他便不客氣了。紅雨訕笑了笑,舀了口湯。溫暖沁喉,就是一到胸口就有微痛,不過,湯很好喝。
    “外麵在幹什麼呢?”他見姐弟倆看著火焰發呆,便道。
    “哦,過幾天我們要出去賣東西,在準備貨呢。”
    “賣東西?賣什麼啊?”
    “木頭啊肉啊什麼的。漠雪聖山上的鬆木外人不好獲取,我們當地人就經常用來賣。這裏遠離城市,物資匱乏也缺錢,就做起了這種生意。”她望向他,“你怎麼會從雪山上下來?還這個樣子?”
    “額…”
    “要不是先被阿悅撞見,你可不一定還活著。是阿悅執意要救你,就你那身衣服我都洗了半天,別人還以為我幹什麼去了呢。”
    “…謝,謝謝啊。”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會從雪山上下來啊?”
    六眼相對,菜到嘴邊他都不敢咽。
    “額…在上麵探險,結果遭野獸襲擊還迷路了,看到下麵有房子和人煙,就下來碰碰運氣。”
    阿南抬了抬眉,笑道:“那你運氣是真好,要換我流那麼多血嚇都給嚇死了。”
    “是啊,運氣真好。”
    “可我看你身上傷口也不多,會流那麼多血嗎?”
    “這個…傷口的位置這麼不好,不該流這麼多血嗎?”
    “也對。”她又麵向火焰,添了幾根柴,“山上有東西,所以這裏的人哪怕到現在也不相信你,你就好好在屋裏養傷,別出去了。”
    “東西?”
    “嗯。我們在雪山下住了這麼久,這山上隻有一樣東西,就是我們以為的神靈。這麼大的雪山,本就是天然的寶庫,卻從來沒有其他生物,很奇怪對吧?所以我們認為,上麵住著神或者本事很大的獸什麼的,已經超出普通的範圍了。我們稱它為漠雪之神,之前便一直供奉,它也回應我們。不久前山上突然來了一道光,然後時不時傳來什麼獸類的低吼,大前天晚上還好大一聲,聽著像哀嚎,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他們都說聽聲音像什麼,古籍上記載的龍,還說是哪處的東西落到這裏,攪了雪山的平靜,那聲哀嚎是漠雪之神在教訓它。前腳出了這種怪事,後腳你就來了,不懷疑你懷疑誰?”
    “啊嗬嗬…”紅雨尷尬的笑笑,連忙夾了口菜掩飾。
    他不知道重塑神識意味著什麼,本以為簡簡單單,沒想到要真的脫胎換骨。那血肉模糊的場景,他根本不想回憶,隻能說萬幸,他是一個人跑來的,他也最終活著。她說的怪聲,大概是他的呻吟吧,雖然沒忍住,但有這麼響麼…
    神…我下來的時候迷迷糊糊的,記得是跟著狼來的,整座雪山,除了不少妖氣以外,確實沒有其他了,更別說什麼神靈。這裏的人…
    平靜又無聊的下午。直到入夜,其間也隻有姐弟倆偶爾進來陪陪他,其他人他是一個都沒看見。屋子的門進出時總被擋著風雪和視線,外邊的聲音倒是始終忙碌,就算窗白轉黑,一切還不入靜。
    他一個人一個屋子,火焰依舊旺著,給略顯狹小的空間增添著溫暖與光亮。
    調息了一下午,紅雨也沒調息出個什麼來。胸口的傷真的像平常的刀子刺的,可不管怎樣就是合不起來,偶然用過力又是撕心裂肺的疼,全身隻好被牽著到處小心翼翼,實在不愉快。而且他還發現,那條玲瓏骰墜不見了。盤算下來,不是丟在山上路上,就是在這了,可找了一圈找不到,他巴巴的望著木門,心中著急又牽著疼,一直在等外麵安靜他好出去,可外麵…
    又是一陣哀嚎。
    入夜開始,已經是第三聲了,都是有氣無力的,像是最後的掙紮。
    要出去看看麼…
    出去吧…
    手指輕輕開了一條門縫。
    一條血順著門擠開雪的地勢流了過來,嚇的他連忙退了幾步放開了門。
    聲音驚動了夜中泛光的妖瞳和幽藍色的咒文,一雙眼睛猛的斜來,瞳中映著屋裏的火光。
    “阿南…”
    她正持著刀,麵色狠厲的伏在傷痕累累的狼上。那狼的口中盡是鮮血,連牙齒的利白都被遮蓋了。
    “你不該開門的。”
    她掐著狼脖子的手似乎又用了力道,那狼又開始小幅掙紮,卻隻是又鼓出幾口鮮血。
    她斜回眼神,那刀本來對著狼的嘴,漸漸移到胸口。咒文忽然亮了光,又忽然沒入身體,熱血澆了她一臉,她又將刀拔出,又刺入,又拔出,又刺入。
    直到那對妖瞳不亮了,她才累了般喘了口氣,拔出刀顛著站了起來。
    寒風吹過,帶走了她臉上的最後一層血熱。她緩緩扭過頭,朝他舉起了刀。
    “你若不想太疼,便自己過來。”
    紅雨呆呆的盯著眼前,凝滯的呼吸混在空氣中,似要和血氣一同凝固。
    心口突然刺痛,疼的他一下伏到了地上。
    “咒…印…”
    他的胸口不知何時也亮起了和那刀上一樣的印記,幽光流轉,絞著心脈。
    “是啊,我力氣小,隻能像這樣多刺幾刀才能殺死。”阿南不緊不慢的道,“你和他們不一樣,我還隻刺了一刀,但咒毒已在,隻要我樂意,隨時都能發動。放心吧,這個咒不致死,但能讓狼脫力,因為實在太疼了,根本受不了。像你這種人形的倒是第一次,不知道你能不能走。”
    “為何…”
    “沒為什麼啊,你從雪山上下來,便注定了你的結局。”她大概舉累了,見他隻是伏在地上難以動彈,便甩甩手腕走了過來。“像你這樣成年化人的狼妖,我倒從未見過,還生的怪好看的。要不是覺得你能帶給我更多的寶貝,我才懶得養你呢。可你又是何必,叫你在屋裏好好待著別出來的。”
    她一把捏起他的下巴,神色漠然的看著他溢滿星辰的眼睛。
    “你的眼睛真好看,能映出天上的星星。隻可惜,要被我弄髒了。”
    她用力一扔,他便撞到了牆上,又是一聲悶哼,繃帶上的血色馬上暈染開來。
    一刀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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