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今年的第一場春雨，總像夾著消融的雪水，潤化了每個人的心田。
    煙色朦朧中，五顏六色的花傘蓋著零碎的青石，不寬的街巷上層各式開展的窗戶，簷邊花燈，伊人時現。今日初雨，大家的心情都格外舒暢，連眼中一切景致都變得旖旎幻樂。
    怎麼也不會消散的喧鬧，市井雖雜，卻是三塵平時最喜歡的地方。隻是今日，他已無心悠閑在此了。
    門開。
    “蘇無墨在嗎？”
    “公子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
    “哪兒？”
    “…抱歉，公子不讓透露。”
    “連我都不讓知道？臭小子。”
    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他撐傘看著兩邊緩慢蕩過的人影，耳邊嘈雜，句不入心。
    漫無目的，當真是漫無目的了。腦中全是紅雨那席奇奇怪怪的話，那到底是什麼意思？那分明就是從前的他，可又是為什麼呢？
    你想怎樣我又不會說你，打啞謎就消失算什麼…已經把我弄迷糊了一次，一次就到現在，現在又來，把我當猴耍啊？
    你好歹該給我個交代的…
    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我又該去哪裏找你要這個交代…
    心中突然好生委屈。當初青天白日好好的，回月老閣溜達一圈，結果就成了現在這樣。我是笨，看到你太開心了，我有什麼辦法？你委屈你說，不喜歡就指，一聲不吭就走算什麼本事？
    煩死了。
    蘇無墨也是，讓他帶倆娃安生過幾天日子，一大早就風風火火還跟我玩神秘？
    …不會蕭安辰也是做夢的吧？那我從什麼時候開始做夢的？
    使勁捏捏臉，疼的。
    現在不是做夢。
    傘外的天空灰青，路人依舊行色悠哉，他雙眼空空，彷徨於此。
    一定還有什麼的…
    腳步，停了。
    “唔…”荼蘼喘著粗氣躺在床上，全身的力氣也隻夠他轉頭看向簾子外正滿足的穿著衣服的男人，雙眼微垂，氣聲道，“大人…你白天就來我這…公事都不管…了…”
    他的話裏有意，章正轉眼抬寒，邊係腰帶邊乜了過去。
    他還軟在榻上，一臉情欲未消的垂著眸，也不正眼看他。可隻是單單這麼躺著，腦中顛鸞倒鳳的畫麵也抑製不住的衝蕩。
    章正不覺舔了舔唇。
    若不是真的有事，他可真不願離開。有這樣的貨色服侍自己，他寧可被榨幹一次試試。難怪，他的名氣這麼大。髒貨就是髒貨，上了這麼多達官顯貴的床還能活到現在，也難怪功夫這麼好，哼。
    總算穿好了衣服，章正冷哼一聲，無比嫌棄的甩了甩手。“你個專事床笫的小賤人，管那麼多幹嘛？真以為被三皇子睡過幾次就成人上人了？嗬，我看在床上也是人下人。小賤人，今兒個大人我心情好，就原諒你的無理。勸你最好嘴巴放幹淨些，嘴上逞逞強，可是哪哪都會吃虧的喲。”
    又冷哼一身，開門走了。
    荼蘼緩緩呼了口氣，艱難的側過了身。這人跟瘋了一樣，白天就下這麼重的手，休息了這麼久身體還是動不了，真是…
    “…”他實在沒法，甚至沒力氣夠到床外的衣物，沉臉一歎，隻好繼續無力道，“不知是哪位道長，看了這麼久，不如現身一敘…”
    “…”
    三塵默默的走到床頭，粗略瞟了眼就轉身靠到了一邊。“抱歉…”
    他真不是故意的。隻是心中急切，隻想到他跟他們打過照麵。正麵小廝攔著不讓進，他便隻好直接闖了進來，卻沒想到無意撞見了這一幕。雖然他馬上躲起來選擇不看，但胡亂一眼下去，也差不多都能想到。又聽那客人這麼說話，心中挺不是滋味。
    “是你…”
    眼睛一亮。
    “你專程來看我笑話…還是說…你也想…”
    “當然不是。”
    “嗬，就算你想，我現在也沒力氣。”荼蘼自嘲的笑笑，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倒是莫名放鬆了下來。又轉身仰麵，伸手抵住了額頭，“我記得，你不是還有兩個同行的人麼，怎麼現在一副落魄的樣子，還到我這兒來了？”
    “…”
    “不說話？嗬。”他頓了頓，“坊間最近新火了一則流言，說是蓬萊仙人到此一遊，幾日前還明目張膽的從禁軍手裏救下了個乞丐。又有流言，同天夜裏河邊的枉死林中鬼雷震懾，一猜是近日猖獗之鬼凶相畢露，二猜是仙人在此降魔除祟。還有流言，澄州鬧鬼，已是事實，各處修者爭相前來一探究竟，賞令進行如火如荼之時，卻被一人眾目睽睽之下取了所有賞金令，那人衣帽闊綽，行事刁俏，姓蘇。”
    “蘇？”
    “大人有所耳聞？”荼蘼瞥了他眼，笑了笑，“倒還沒問大人來此，有何貴幹？”
    “…就是來確認些事情。”
    “那大人可有取得答案？”
    “…多謝。”三塵動了動，又退回了原地，“你可有想要的什麼，今日是我莽撞，理當賠罪。”
    “唔…”他頓了頓，旋即嘴角又揚，“若是碰見上次那位哥哥，記得代我問聲好。還有，聞花樓規矩，大人房間也進了，該看不該看的也都看了，按規矩，是要交錢的。又聽到了小的和其他大人的對話，雖然無礙，但還請大人出去後小心。方才那位是三皇子殿下麾下的一名士兵，今日本該出勤，我也不知他為何會突然來此。順便一提，那位蘇姓公子，近日剛被殿下召見過，連同身邊一位眼熟的小公子。至於想要的，先記著吧，我們挺有緣，總有機會的。大人…不送。”